武皇后笑得温婉:“她们年纪差不多大,不用咱们费心,早凑到一起去了。”
李治十分高兴,站起身,一手拉一个,把李令月和裴英娘带到自己的坐席上,让宫人把她们的食案摆在自己的旁边,“令月,你是姐姐,小十七比你小,以后你要多照应她。”
李令月肃然道:“阿父,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小十七!”
殿中众人看到李治如此重视裴英娘,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挤出几丝笑容,齐声祝贺李治和武皇后,然后随口夸裴英娘几句。
不知是不是裴英娘的错觉,李治发话过后,殿中似乎有道格外强烈的目光直直扫向她,像一把尖刀,刺得她心头一凛。
她不动声色,假装好奇殿中的舞乐,悄悄打量四周。
可惜那人很警觉,很快收回仇视的目光,裴英娘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现。
视线逡巡中,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笔直清瘦的身影——李旦不知什么时候跪坐在她身旁的坐席上。
李显靠着凭几,口水横飞,正和几个王孙公子高谈阔论。
太子李弘手执镶金银壶,亲自为众位大臣斟酒。
六王李贤和几位进士出身的文臣诗歌唱和,说着别人听不懂的典故。
唯有李旦形单影只,默默坐在离李治和武皇后最近的坐席上,一言不发,自斟自饮,仿佛游离于宴席之外。
裴英娘想起李令月系在腰间的那只蝴蝶。
李旦知道李令月最喜爱蝴蝶的花样,特意挑走最大最精致的一只蝴蝶,不是因为他自己喜欢,而是想代她送给李令月,帮她和李令月打好关系。
裴英娘心里有点酸酸的,又好像有点暖暖的,不由自主端起一盘红绫馅饼,送到李旦的食案上,“八王,吃点心!”
“我听宫人们说,女史才高八斗,七岁时就能出口成章。”裴英娘望着廊檐下闪烁着金色碎光的流水,缓缓道,“女史才华出众,不输男子,假以时日,一定能从掖庭中脱颖而出,为自己和家人求得一线生机。不该把心机浪费在我身上。”
上官女史脸上涨红一片:一个八岁的、只学了几百个大字的小娃娃,竟然敢来教训她?
她恼羞成怒,慌不择言:“公主以为武皇后真心喜爱你吗?她带你进宫,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像圣人故去的亲人!公主是褚公之后,却只能给别人充当替身以求富贵,难道不觉得羞耻?”
裴英娘抬起眼帘,笑眯眯道:“为什么当替身羞耻?长得像圣人的故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圣人对着我堵脸思人,可以减轻伤痛,我可是大功臣!”
上官女史脸色发青,“蠢儿!”
气得拂袖而去。
裴英娘轻笑一声,有了今天这场对话,上官女史以后应该不敢再为难她了。
得意地拍拍手,余光扫过长廊深处时,忽然瞥见一道瘦削的身影。
轻袍皂靴,宝带琳琅,腰间挂一枚对鹿山玄玉佩,是李旦。
裴英娘面色一僵。
上学前李令月被抓包,现在轮到她了。
半夏小跑到裴英娘身前,面带羞愧:“贵主,婢子想提醒你的,可八王不许婢子出声……”
裴英娘摇摇头,制止半夏说下去。
李旦眉尖微挑,双唇紧抿,眼神有些阴冷。
裴英娘低下头,专心看着自己脚上的翘头锦缎鞋履,红地穿枝花的图案,花丛中卧着一对对彩羽鸭子,活泼灵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