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身子娇弱, 又即将临盆, 房中没有供冰盆,她以手支颐, 躺在鲛绡帐内小憩, 宫婢跪坐榻床边沿为她打扇。
冯德从魏王府回到甘露台, 先换了件干净衣裳, 这才过来回话,“殿下, 魏王病得不轻,听奉御说,他须得静养半年之久。”
裴英娘眉尖微蹙,武承嗣身强体壮的,虽然一时气急之下口吐鲜血,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宫中奉御医术高明, 他怎么竟然要卧床半年?该不会是想故意装病吧?
下午李旦回来,她说出自己的担心, 武承嗣病得太蹊跷了。
李旦抬脚上榻,让她靠着自己睡, “奉御是我的人, 武承嗣确实病得很重, 至少半年之内,他没法再上朝。”
多年的希望彻底落空,以后注定只能忍气吞声,被李旦任意磋磨,武承嗣心如死灰,这一次是真的病了。
“那武家其他人呢?”裴英娘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整个人倚进李旦怀里,“群龙无首,他们会不会孤注一掷,打乱你的计划?”
“武攸暨是聪明人,如果武家人有异动,他会告诉我的。”李旦轻轻抚摸裴英娘浓密丰泽的长发,天气热,她没梳髻,只用彩绦束发,发丝墨黑,衬得脖颈愈显雪白,交领衣襟里依稀能看见一抹娇嫩雪色,隐隐有股甜香。
她很快将生下他的孩子,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不知道孩子像他多一点,还是像她多一点。
他希望最好更像她,人人都喜欢她,连母亲也是,而他不怎么讨人喜欢。
一个像小十七的孩子……他光是偶尔想象一下就觉得心里软成一滩水,他会给他们的孩子最好的一切。
但是他希望小十七不会因为孩子忽略他。
他也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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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思早就化为枯骨,武攸暨明哲保身,武承嗣这一病,武家人找不到他的继任者,谁也不肯服谁,干脆各自为政,很快分崩离析。
武氏族人一再让女皇失望,她不想再费力去提拔武家人,转而选择扶持男宠张昌宗和张易之。
张易之任控鹤府府监,张昌宗为右散骑常侍,兄弟俩权势滔天,开始插手朝政之事。
这天,李令月带着郑六娘一起到上阳宫看望裴英娘。
待裴英娘打发走房中侍婢,郑六娘压低声音道:“殿下,武家其他人投靠张家兄弟了。”
武承嗣重病缠身,成了废人,武家诸王不得女皇的欢心,逐渐把目光放到飞扬跋扈的张易之和张昌宗身上。诸王抢着巴结张家兄弟,和宫中近侍一样亲热地称呼兄弟俩为“五郎”、“六郎”。
前几天武六郎在宫门前看见张易之,立刻小跑上前,帮他执鞭,伺候他上马,一口一句“五郎”,殷勤至极。
张易之以控鹤府府监的身份,招录了许多年轻俊美的轻浮文人,引荐给女皇,那些人不出几天,全都得到官职。
越来越多不得志的人投向张易之和张昌宗,以期得到女皇重用。
裴英娘和李令月对望一眼。
郑六娘接着说:“不过侍御史武承新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起讨好张家兄弟,我听郎君说,有些人不甘心当张家兄弟的走狗,似乎想推举武承新替代魏王。”
李令月皱眉道:“我记得武承新并非武家血脉。”
郑六娘点点头,看看左右,小声道:“他虽然只是义子,但手段了得,做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武家人有不少支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