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半天没反应过来,奉御私底下和李旦说过这一胎极有可能是小娘子,怎么变成小郎君了?她连小娘子的乳名都想好了呀!
她想看看孩子,确定一下稳婆是不是看错了,嘴巴翕张了几下,声音近乎呓语,几不可闻,生完孩子,疲惫感突如其来,彻底淹没她,她太累了,眼皮发沉,想要好好睡一觉。
一双手捧起她的脸,带着薄茧的指节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十七,别睡。”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努力抬起眼帘。
李旦看着她,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颤抖,“先别睡。”
“我好累……”她精疲力尽,连孩子都没看一眼,坠入沉眠之中。
血水一盆盆送出去,各种忙乱的声音汇聚在一块,
裴英娘缓缓闭上眼睛,任房里的宫婢们忙得热火朝天,李令月把襁褓包裹的孩子送到枕边,她依然一动不动。
李旦头晕目眩,心里一突一突的,靠着多年来的隐忍他才能强撑下来,其实他一点都不冷静,稳重镇定全是装出来安慰裴英娘的。
他双手发颤,厉声问奉御:“怎么回事?”
奉御吓得屁滚尿流,爬到床前为裴英娘诊脉,几息后,他长吁一口气,擦擦汗,叩首道:“殿下放心,太子妃只是因为生产暂时虚脱而已,并无大碍。”
李旦脸色阴沉如水。
旁边另一个奉御察言观色,补充道:“太子妃这是累了,得好好睡一觉。”
李旦嗯一声,脸色缓和了一些,接过宫人绞干的锦帕,仔细为裴英娘擦拭。
两位奉御悄悄松口气,得亏太子妃生得很顺当,他们几乎没派上用场,要是太子妃这一胎生得艰难,太子还不知会怎么责罚他们。
李令月笑着打发走其他人,只留几个宫人伺候裴英娘。回到内室,抱起襁褓给李旦看,轻声说:“八兄,小郎君和英娘真像,瞧这双大眼睛,多好看呐!”
床前的宫人纷纷附和。
刚出生的婴儿皱巴巴的,裹在杏红地襁褓里,实在说不上好看,更看不出五官模样。
李旦看着襁褓里小小的一团,感觉很奇妙。
他和英娘的第一个孩子,他的嫡长子,小脸才只有巴掌大,他伸手把襁褓接过来抱到怀里,小家伙太轻了,他小心翼翼的,像捧着世上最罕见的珍宝。
令月说他眉眼像英娘?
李旦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嘴角渐渐浮起一丝温柔的笑容。
※
裴英娘睡到巳时醒来,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呆了一呆。
哪来的孩子?
罗帐低悬,内殿的竹帘撤下去了,换上蜀中进贡的锦帐,对凤、麒麟、孔雀、仙鹤纹样,色彩鲜明,花团锦簇。光线透过重重织物,照进内室,一层层滤去夏日的炽烈,只剩柔和。
半夏和忍冬跪坐在脚踏上哄孩子,怕吵醒裴英娘,她们正想把孩子抱出去,抬头看到她醒了,扬起一脸笑,襁褓送到她怀里,“娘子,您看看小郎君。”
半夏扶裴英娘坐起来,“宫里的近侍前来宣读敕书,殿下去接旨,小郎君从今天起就是皇太孙了。”
裴英娘刚睡醒,还有点迷糊,抱着儿子直发愣:这是她生的?
忍冬出去叫人,宫人们立即送来吃食。
半夏眉飞色舞,一边布置食案,一边絮絮叨叨说:“太平公主和宫里的女史都说太孙和您生得像,殿下很高兴,赏赐整座宫的宫人,还上书请求大赦天下……”
宫婢们你一句我一句,个个喜笑颜开。
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