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女皇仍然选择庇护二张。
张家兄弟权势滔天,气焰愈发嚣张。
暖春过后,宫里的池内绽出新荷。蝉鸣聒噪的炎夏时节, 一个魏姓男子上书自荐, 说自己身材雄伟, 远甚张易之和张昌宗, 自愿入宫侍奉女皇。
朝野一片哗然。
御史宋壬从坊卒那里听说洛阳的流言后, 不由大怒,直言不讳地批评女皇, 还以“夫人”称呼张易之、张昌宗二人。
因为朝臣们接连几次弹劾二张,和之后魏姓男子毛遂自荐之事,越来越多的民间百姓开始关注女皇对二张兄弟超乎寻常的袒护, 关于控鹤府的种种荒淫传说闹得满城风雨。
女皇安抚宋壬, 逐走魏姓男子, 并下令将控鹤府改为“奉辰府”。
事情并不棘手,但很大程度上影响到她的名声。
二张并不甘心只充当她的耳目和男宠, 他们野心更大。
他们和朝臣的矛盾越来越深,就像羽箭扣在弦上一样, 局势紧张, 一触即发。
上阳宫, 甘露台。
竹帘高卷, 从正堂到侧间的路上, 每一块地砖都铺满簟席, 天气热, 毡毯已经撤走了。
一个时辰过去,胖乎乎的皇太孙阿鸿从房间这一头爬到另一头,宫婢们激动不已,齐声欢呼。
阿鸿仰起脸,嘎嘎笑,跟着宫婢们一起拍手。
裴英娘忍不住扶额。
阿鸿一个时辰才爬出十几步,宫婢们怎么这么欣慰?
她们难道不该摇头叹息,然后掩下担忧,鼓励阿鸿继续爬吗?
她松开箜篌,走到儿子跟前。
阿鸿盯着她的尘香锦缎睡鞋看,等她走近,他张开肉乎乎的胳膊,要她抱。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不能走路,但能勉强靠自己的力气站直,扶着东西能慢走几步,乳娘最近正在教他,奈何他太懒,随时随地要人抱,连爬都要看心情。
没人管他,他一个人可以坐在榻床上玩半天,等到累了才抬起头,让乳娘或者宫婢抱他去休息。裴英娘一开始担心他性情孤僻,结果仔细观察过几天后发现并非如此,他只是懒得动而已。
裴英娘盘腿坐下,两手平举,示意阿鸿爬向自己,“来,阿鸿,到阿娘这儿来。”
阿鸿盯着她看,像是在疑惑为什么母亲不抱他。
裴英娘狠下心,假装看不懂他疑惑背后的委屈,“过来。”
阿鸿扭头看半夏和忍冬,眼睛里水光潋滟,要她们抱他,他够不到裴英娘。
自己爬?太费事了。
半夏和忍冬看到皇太孙这么委屈巴巴的目光,心里早就化成一滩水,连忙上前,小心翼翼把他抱起来,送到裴英娘怀里。
阿鸿很高兴。
裴英娘很不高兴。
半夏面色讪讪,只得把躺在母亲怀里手舞足蹈的皇太孙重新抱起来,放回他原来坐的地方。
阿鸿呆住了,看看母亲,再看看自己,他怎么又回来了?
乳娘和宫婢们纷纷低头,不敢和阿鸿对视,被他眼巴巴盯着看,她们肯定不忍心。
李旦进门时,看到裴英娘以手支颐,斜倚凭几,慢条斯理剥荔枝吃,宫人跪坐在身后为她打扇。
而他们的嫡长子阿鸿一脸委屈,手脚并用着爬向母亲,想往母亲怀里钻,刚挨到母亲的衣袖,又被宫婢抱回门槛后边。
如此重复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