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锐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纸包,两折打开,雪白纸中静静卧着的是一根比墨更漆黑的长针,长针四处丝丝缕缕,沾着的是一片片像柳絮一样纤维轻薄的灰末。
颜宁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认得这根针上沾着的灰末——当年为了驱逐江罗招来的几个凶厉魂魄,他们曾经动用过一张犀角梳粉制成的珍贵符箓,结果焚烧之后清香满屋,久而不散,墙角与天花板上都沾上了这种柳絮一样轻而薄的灰尘。如今这些理应混入泥土的灰末骤然被郑重呈上,就是颜宁再镇定也免不了有刹那的惊骇万分。周锐那边立刻就看出了端倪。
“这是同学你用过的吧?”
颜宁没有答话,周锐也不介意。
“说实话这些灰真是好难找!我拿着上面给的怨骨,像只耗子一样在太平间地上滚了两三个小时,一个地板砖一个地板砖的仔细翻,翻到最后也只找到这些,这一半还得交到上面当证据。”周锐把纸包重新又包起来,言语里不乏喟叹:“不过如不是这些东西露了痕迹,我也不敢冒冒失失拜到你的门下来。“真人不露相”,只怕还有得磨。”
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了!颜宁的脸色第二次变了——他直觉这事绝不会简单。这句话里不露面的“真人”是指谁?要证据的“上面”又是哪里?短短几十个字里疑问简直多得数不清——而且看这个周锐的神色,似乎还以为他理所当然能够全盘听懂?在一瞬间里颜宁的心脏剧烈跳动,他恍惚间有了十岁时初见江罗,那种新世界的大门直拍到脸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激得他呼吸急促心脏跳动,但越到这时越要镇定自若。颜宁悄悄深吸口气,先问了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以掩饰心情:
“怨骨是什么?”
“喔,那是脏东西,怪不得你没有听过。”周锐果然不以为意:“这是要和监狱那边协调才拿得到的。大概就是选穷凶极恶,少说也有十几条人命在手上的恶性杀人犯。正午枪毙,马上送火葬场,烧完之后查骨灰,把怎么也烧不化的捡出来埋在土里,过七八天就差不多了。这种东西阴怨相生,煞气又重,对一般以阳气为主的道术非常敏感。检验效果相当不错。”
戏肉来了!颜宁的眉心猛地一跳——他刚才清清楚楚听到了“道术”两个字!这不是基于江罗的古怪神通而胡诌出来的“法术”,而是由一个疑似与国家机关密切关联的公务人员,一个外人亲口承认的事实。这含义可就太丰富太能让人放飞想象力了!
那一瞬间颜宁简直觉得疑问已经要从喉咙里满得溢出来了,他当时几乎想把这人弄晕过去,让江罗用佛经里的他心通来读一读脑子——但最后他到底把手从腰间的骨瓷瓶边移开,尽力把谈话接了下去:
“……那你凭什么说,这是我用过的东西,不是别人?”
周锐嗤的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我在推理上没什么天赋,不过基本的眼光还是有那么一点。”他拿指甲弹了弹那个纸包,“这些灰一收上来,我就知道画符的不是一般人。不是我自夸,这几年我也算是年轻一辈中有点能耐的,真正的天才也见过那么几个。不过要摸到这点纸灰的边嘛……最少也要三十年吧。”
颜宁张大了嘴。
周锐笑得愈发真心实意:“没想到吗?还是给你这张符的人没告诉你他的身份?能画这种符箓的人,在圈子里的名气绝对是振聋发聩、家喻户晓,可惜符咒已经全部烧毁,否则只凭一点零星碎片,我们都应该能研判出大师身份——对了,那张符上大致画的什么,质地如何,你可能大致描述一下?”
颜宁沉默不能答——那张符以a4打印纸为底,上面是用水彩笔模的门神图。
周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