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昨儿听如锦说,你还有些发热。我已吩咐了,让你这几日好生歇着,不来请安也罢。怎么今儿一早,就过来了?”
时下已过了清明,天气本已渐渐转暖,却因连着落了四五日的雨,又冷如深秋一般。
丫鬟如素在廊上守着一只红泥小炉,那炉上炖着一口药锅,锅内的墨汁也似的浓黑药汁不住翻滚着。她将手中的扇子放下,看了一眼屋檐上滴落的雨水,并院中那被雨打的瑟瑟的梧桐,不觉叹了口气。
门上帘子忽被打起,如画自里面出来,低声问道:“药可好了没有?”如素点了点头,使着衬布将锅自炉上端下,递给了如画,又问了一声:“奶奶可好些了?”如画顿了顿,说道:“醒了。”便未再多言,端了药锅进去。
江南顾家的大少奶奶姜红菱病在床上已有许多时日了,起初只是一场风寒,只因时气不好,一顿顿的药吃下去,只是不见效验,身子却越发沉重起来,弄到如今竟致下不了床。
如画走进内室,只觉这屋中一片昏暗,病气混着药气,污浊不堪。她眉头微皱,将汤药倒进一只青瓷小碗中,走到床畔。
雕花大床上帐幔半垂,里面声息俱无。
如画将药碗搁在床边的杌子上,一手撩起帐子,轻轻说了一声:“大奶奶,吃药了。”
姜红菱睡在床上,一张鹅蛋小脸蜡也似的惨白,原本乌油一般的头发宛如枯草拖在枕上,丰艳的身子瘦脱成了一把骨头。
听到丫头的声音,她星眸微睁,低低应了一声。
如画忍着不耐,将她扶起,又拿了一只水绿色织金湖缎软枕垫在她腰后,方才端起药碗喂她吃药。
姜红菱看了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将汤药一口口的咽了下去。药汁苦涩,她禁不住微微皱眉,却并未言语什么,待一碗汤药喝完,方才说道:“我病了这些日子,拖累你们了。”
如画连忙陪笑道:“奶奶说哪里话,伺候主子是我们丫头的分内之事,怎好说什么拖累不拖累?”
姜红菱唇角微弯,哑着喉咙道:“那你可真是个得人疼的丫头。”
两人说话间,却听外头廊下一阵脚步声响,似是来了许多人。
如素大声说道:“各位嫂子这会子来是做什么的?大奶奶病着,怕人多吵闹。”
但听一妇人说道:“自然是要紧之事,你且让开。”
一言落地,便听那脚步声纷至沓来,两个中年妇人带着五六个顾家三等仆妇自外头进到内室。
一见这情形,如画双手一颤,将药碗合在了身上。所幸汤药已然喝完,并不曾弄湿了衣裳。
姜红菱看了她一眼,并未斥责,将地下站着的几个妇人挨个扫过。
领头的两个,大约四十上下的年纪,皆是中等身材,一个容长脸面,一个圆脸,一样的装束,是顾家的内管家媳妇赵武娘子、章四娘子。
如素自外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向着这起人喝道:“大奶奶的卧房,你们怎么能说进就进?还有没有规矩王法了?!”
那领头的妇人,皮笑肉不笑道:“太太的吩咐,库房昨夜失窃,合家上下大小屋子都要一一看过,免得错冤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