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初一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是初一第一次体会到离别的滋味。
然而春去秋来,他毕业了,结婚了,生小水母了,他六岁那年的好朋友一直没有回来。他很委屈,他很想哭,可是他答应他的好朋友了,秘密基地是他们永远的秘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他的妈妈。
说好的,他要像男人一保护他们的秘密。
初一后来偷偷去了那废弃的工厂,被封条了,据说是有一个alpha热潮期发作,情绪崩溃,疼痛至死,把围墙生生砸烂,由于场景过于血腥恐怖,专人来封锁场所。又过了几年,荒芜的工厂成了热闹的超市,初一再也没办法去他的秘密基地了。
他的好朋友什么时候回来呢?
初一的玻璃瓶塞到一半时,他的小孩也十岁了,会抱着阿软爸爸的腿叫爷爷了。
然后初一迎来了他人生当中第二次的离别。
妈妈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初一哭到完全不会哭了。
他六岁那年的遭遇积压在心底,一起爆发,“妈妈……妈妈是个坏人,你怎么能扔下初一不管呢?我要你回来,回来啊!”不论多少岁,有了多少个孩子,初一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妈妈眼中最珍贵的宝贝,她应该永永远远疼爱他!
依旧年轻的父亲抱住了他,“不怕,初一不怕,妈妈只是睡着了,你让她……好好睡一睡。”
初一哭得泣不成声,揪住了父亲的衣领。
“爸爸,你不会再扔下我一个人走了吧?”
父母情深如海,初一很害怕父亲会殉情,徒留他一人,没了来处,在宇宙间孤零零地活着。
“不会的,爸爸会陪着你,永远的,陪着你。”
阿软这样承诺着。
那时候,初一尚且不懂父亲眼里极致浓烈的哀伤,他如同溺水的孤鸟,紧紧依附着浮木,拼命哀求父亲,留在他的身边。
后来,初一寿命将尽,他躺在干净的、充满了玫瑰香的房间里,他的人类妻子泣不成声,两个长大成人的儿女也紧紧依偎着他。而他的父亲,依旧是一副唇红齿白风华正茂的少年模样,黑发浓密,皮肤雪白,是满屋子里的人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
“爸、爸爸……”
初一说话困难,努力地伸出手。
阿软握住了他。
“对、不起……爸爸……”
儿子不孝,要留您一个人在永恒的时间尽头了。
白发苍苍的老人如同孩子一般嚎啕大哭着。
“不哭,我们的初一宝贝,不哭,爸爸没事。”
黑发少年轻轻地拂开老人额头凌乱的发,一如小时候那般耐心细致。
“爸爸……初一……好像看见妈妈了……”
初一慢慢地透明,凝缩着,变回了原来的水母形状。阿软将他捧在手心里,“初一看见妈妈了,真棒,妈妈在做什么呢?”
“妈妈……在田野……笑……摘花……给初一……”
小水母晃动着触手。
“爸爸……带我去找妈妈……好吗……”
妈妈那么厉害的人,一定可以死而复生的,初一,初一想见妈妈,好想。
“好,爸爸带初一去找妈妈。”
不老不死的黑发少年伏下额头,挨到小水母的身子,后者搭上一根触手,抓着他的头发,声音越来越小,“那说好了……爸爸……不许骗我……”
冬天,阿软种了一丛又一丛的蔷薇。他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