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脏污的土街拐角,同左邻右舍隔了一段距离,单独起着三间砖瓦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面斑驳脱落,还遗留着风吹雨打的痕迹。
院子里十分荒败,显然有一段时日没打扫了,空气中弥漫着鸡鸭粪便的刺鼻味道。
落日熔金,玻璃窗缺了一个角,橘黄色斜斜打进来,洒在一个佝偻矮小,僵硬瘦弱的人影上,却驱不散那人身上沉甸甸的死气,也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老人躺在木板床上,害了白内障的双眼一片浑浊,眼角还结了一层翳,眼珠子红通通的,已是流尽了所有泪水,只剩下骇人的空洞和绝望,一眨不眨地望向虚空。
大概是因为这个家已经穷到匪夷所思,房门并没有上锁,白檀推开门,带着哀痛唤道:“福哥儿?”
弥留之际的老人挣了挣,他的眼神本就不大好,又为孙子痛哭了一场,现下越发不中用了,几乎成了半瞎,只耸动着鼻翼嗅了嗅,确认那浅淡清甜的花香,同记忆中一模一样,干涸的眸底忽然又蓄满了泪,一股突如其来的难过攫住了老人。
他用手掌撑着床,狼狈地摔落在地,抱着来人双腿无声大哭,也不知哪来的许多委屈,只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依靠,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被父母抛弃的他,躲在雨中的大树下抱膝落泪。
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只有一个人施以援手。
“你怎么就过成了这个样子?”白檀又气又痛,像极了一个护犊子的家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教你的种花手艺呢,单靠着这个,也绝不至于埋没了你!”
老人摇摇头,“出了长青岛就不再种了,怕别人看出古怪之处,给您添麻烦。”
白檀心中一痛,也忍不住红了眼,他看出来老人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断气,因而就开门见山道:“告诉我,谁欺负了你?”
“是孙文宇!是他害死了小宁!”老人闻言泪如泉涌,哑哑叫道:“义父,我,我好恨啊……”
一个耄耋老人,跪伏在韶华正茂的青年脚边,老泪纵横,一口一个“义父”,倘若被其他人看到听到,只怕要惊掉下巴,骂两人是疯子。
然而,白檀却淡然自若地受了,亲昵又痛惜地抚着老人雪白的头发,自责道:“我该早点认出小宁的……”
他又问:“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老人呜呜失声,蜷缩着瘸了一只的脚,认认真真地给白檀磕头,怨恨道:“小宁是个好孩子,对我也孝顺,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义父,求您帮我还那孩子一个公道!”
白檀默了一瞬,沉声道:“你放心。”
“谢谢您,谢谢您。”老人激动得面泛红光,方才那番只是回光返照之相,其实已坚持不了许久,他交代完遗言,压在心头的大石头顷刻粉碎,精神上霍然一松,当即就有些挨不住,歉意地说道:“对不住了,义父,我撑不住了,太难熬,我从小就是个窝囊人物,既不能伶牙俐齿的讨您欢心,也没本事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没有侍奉您一天,临了临了还有给您添这么大个麻烦,可是,可是除了您,我真没别的办法了……”
“别说了,我都知道。”白檀拍了拍老人的背部,温和道:“你们每个人都是好孩子,义父一样喜欢。”
老人牵强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义父,福哥儿从小就怕疼,现在却一身病痛,心里也针扎似的,您帮帮我吧……”
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白檀心脏,不断蹂|躏撕扯,巨大的悲哀排山倒海般袭来,白檀沉默了一会儿,涩然道:“好。”
他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纸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