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有些昏暗的堂屋里,穿着深棕色万福细麻衣衫的季阿奶正坐在炕上逗弄着不足半岁的宝贝孙, 小娃娃开心地晃着脚上的银铃铛。
听到季玉竹的叫唤, 季阿奶收回手, 望过来时,脸上已经挂上一股子惊慌:“是玉竹啊, 你阿父他?”
季玉竹摆摆手, “阿父没事。”左右望了望, “大伯在吗?我找他有事呢。”
“他刚回屋准备歇晌呢, ”季阿奶向着堂屋左侧扬声,“阿大,阿大!”
屋里传来一阵不太清晰的嘟囔, 似是有人快速说了什么。
没过一会,胡乱套着褐色短打的季大伯从东厢穿进堂屋, 一脸不耐:“怎么了?大晌午的。”
季阿奶略有些局促:“这不是玉竹娃子找你有事么。”
季玉竹上前一步, 略施一礼:“大伯。”
季大伯扫了他神色一眼,嗯了一声,往炕上一坐:“说吧, 大晌午的, 找我什么事。”
季玉竹踌躇片刻,咬了咬牙:“我那边没多少银钱了,阿父还需要吃药。想跟家里拿点银两给阿父买药。”
旁边的季阿奶闻言,扯着宝贝孙盖在肚皮上的小毯子不停揉捏。
季大伯闻言, 愣了:“银两?这么多银钱哪去了?”
“阿父药钱, 加上补汤, 每天差不多要五百文——”
“什么?!”季大伯跳起来,“五百文一天?”
“嗯。”季玉竹垂眸,“所以想跟家里拿50两银子,若是不好拿,借也行,两年内还上。”
“50两?不行不行。”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弟弟的吊命药钱,忙忙住口,搓着手犹豫起来。
季玉竹垂眸看着那踢踏着软布鞋子走来走去的身影,撇了撇嘴。
季阿奶看看季玉竹,又看看季大伯:“阿大……”
季大伯闻声顿住,重新在炕上落座,深深吐出一口气,苦口婆心道:“玉竹娃子啊,不是家里没钱,但是县城里的林大夫已经说过,你阿父这是药石无医,吃药,不过是混日子罢了,何必浪费这个银钱呢?”
闻言,季阿奶脸上神色复杂,似悲似疚,却依然没有插嘴开口。
“我阿父的药必定不能断。那是我阿父,我断不会看着他送死的。”季玉竹态度强硬,“这50两就当我借的,大伯只说借或是不借吧?”
“不是大伯不借,你看看这一大家子,每天都要吃喝拉撒的,你侄儿还小,你弟弟还在读书,每年束脩都不少,过两年还得给他娶媳妇,确实拿不出这么大笔银钱。要不,大伯给你五两吧?”想了想,“你阿父要是过了,还得我跟你大伯娘帮着操持丧事——”
季玉竹铁青脸,冷冷地打断他:“大伯不光不舍得借钱给弟弟吊命,还一口一个丧事的,也不怕传出去被人戳脊梁骨。若当真传出去,恐怕玉君哥的功名、玉儒的未来以及婚事……”
季大伯脸上讪讪:“你这哥儿怎么说话呢?你问过你阿父没有,他必定也是不愿意拖着这样的身体连累家人的。”
“大伯,那是你弟弟!何况,这几年,我阿父阿爹赚的钱,八成都入了公中,交到您手上。我们自己只收两成,尚能盖起新房,供起一个读书郎,除此之外尚有余裕,怎么家里拿着大头的银钱,现今却连50两都拿不出来呢?”
季大伯恼羞成怒,呵斥道:“我们季家没有分家,你阿父交公不是天经地义吗?你阿奶还在呢,不需要吃喝穿吗?玉君玉儒都还念书,去岁玉君才刚成亲生娃,不都是钱吗?”越说越理直气壮,“还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