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还不懂黛玉话中之意,赖大家的也就不是荣国府的大管家媳妇了,暗怪府里明知自己夫妻抵达江南时进了八月,竟不预备中秋重阳节礼,面上陪着笑,道:“姑娘千万别多心,我和赖大两口子只领老太太的吩咐,府上节礼等事自有琏二奶奶另外派人料理。”
其实她和赖大也管过荣国府来往送礼之事,情知荣国府收到林家所送的节礼时必定是七月底或者已进八月,未必能想起回礼之事,因为即便回了礼,让送礼的人捎回林家,中秋也早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赖大家的早就习惯了荣国府对待林家的方式,丝毫不觉得奇怪,一则荣国府贾母并贾赦贾政等居长,二则两家离得太远,礼物来往未免粗疏些。
黛玉心中一酸,自嘲道:“也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我们林家早就落魄没人了,受到此等对待亦是情有可原。”
倘若荣国府重视林家,早在没收到礼时便会提前打发人送礼,因为送到林家时,林家的节礼必定已经送出去了,他们送来的礼便可当作回礼。黛玉先前不管家不知事,近来一直料理家务,远路的亲友之家皆是没收到礼先算着日子送回礼,在节前及时送到对方家中。
荣国府怠慢自己或者说怠慢林家是早有端倪,只是前世的自己陷于风花雪月当中,竟丝毫不曾在意,着实愧对林家的列祖列宗。
赖大家的听了,一声儿不敢吭。
当初周瑞家的送宫花送到黛玉跟前时只剩最后两个,被黛玉刺了一顿,回去后在管家媳妇跟前说黛玉的不是,当时她还啐了周瑞家的一口,如今她方明白周瑞家的是何等感受。
林如海听说此事,心下十分欢喜,晚间黛玉来侍疾时他便道:“很该如此,纵使将来为父不在了,你也得这般硬气,不可忍气吞声。世人欺善怕恶,你越是不与他们计较,他们觉得你软弱,越是怠慢于你,若是你发了一顿脾气,他们日后便会小心翼翼地伺候你。至于旁人的闲言碎语,你更不必在意,咱们不是为了别人的看法而活,一切唯心而已。”
黛玉脆生生地应是。前生她为了宝玉,也因为一无所有,能忍的不能忍的都忍了,饶是如此,还落得一个尖酸刻薄的名声,亦失去了自己的性命,今世她已无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何必再容忍这些人对自己对自己家的轻慢和诅骂。
林如海不顾头脑昏昏沉沉,又交代道:“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偌大的家业留给你便是害了你,先前的筹谋恐怕不能持久,所幸该如何料理我都写在锦囊里了,待为父去后,你依言办事,不许在贾家一干人跟前露出你懂得银钱之事的痕迹。”
黛玉只觉不祥,含泪道:“好好儿的,爹说这些做什么?安心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林如海道:“为父怕你年轻,心思过于外露,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况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终有一死,不过早晚而已,你不必为此伤心伤肺,令为父和汝母地下难安。”
黛玉再也忍受不住悲伤之意,伏床沿痛哭。
林如海满眼怜爱,硬生生地撑到贾琏从金陵赶回来,来不及感慨贾琏身上脱胎换骨的变化,交代了一些家务之事与他,同时将给贾母的回信给了贾琏,又将遗本封好交给黛玉,到时由衙门派人送往京城,诸事妥帖,彻底陷入了昏迷当中,日日水米不进。
黛玉风寒未愈,强撑着病体睡在林如海外间,不肯离开半步。
贾琏苦劝不得,唯有收敛了心思,一面预备棺材寿衣等物预备着冲一冲,一面打理林家外面的事务,尤其是面对前来探病的各个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