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点,甄娘子想把女儿赎出来的意念更加坚定了。
甄娘子此时落魄,从前却是望族的当家主母,而非无知村妪,故转脸面对薛姨妈和薛宝钗,泣道:“姑娘何苦让一个可怜的孩子做决定呢?我也不该问她。她从小儿被拐子拐了去,不知道受了多少打骂才得以长大,性子必然是胆小懦弱的,哪敢生出自己的意愿?况且,走与不走不是她一个身不由己的丫头能自作主张的,无非是看夫人和小姐的恩典罢了!”
彼时甄娘子与香菱仍跪在地上,娘俩不在意膝盖下面地里沁出来的凉意,手却紧紧地拉在一起,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围观的众人听了,无不唏嘘。
黛玉放下手里拭泪的帕子,朝薛宝钗道:“宝姐姐,你最是个大方体贴人,谁提起姐姐不赞姐姐两声?快叫她们起来说话罢。虽已进了三月,但北地寒意浓重,地面凉了些,别冻坏了她们的腿,明儿走路倒不好看。”
薛宝钗仿佛才发现甄娘子和香菱跪在地上,乃嗔莺儿道:“怎么不搀你香菱姐姐和甄娘子起来,非得别人提醒你。”
莺儿听了,忙去扶甄娘子娘儿俩。
甄娘子和香菱犹不敢起,香菱仍不敢吱声,唯有甄娘子松开手,膝行数步,离薛姨妈近了些,重重磕下头去,伏在地上,哀声道:“求夫人大发慈悲,赏英莲一个恩典,放了她随我家去,我必用余生来为夫人祈福祝寿。”
宝玉早听得看得流了几缸眼泪,声音犹带呜咽之声,道:“姨妈快应了她罢,可怜她们娘儿俩分离了十年才得以团聚。但凡是个热心热肠的人,都会应了她们之求,而不是横加阻拦。”纵使薛蟠是他嫡亲的表兄,他也觉得薛蟠配不上香菱的品貌,何况又是个喜新厌旧的,才得了香菱没几天就不放在心上了,不如放她脱离苦海,倒清净,省得日后再生许多烦恼。
宝钗道:“宝兄弟你懂什么?你只知道叫娘儿俩团聚,却不想她们娘儿俩离开这里,身无分文,以后凭什么度日呢?香菱又生得这般模样,没权没势的,岂不惹人觊觎?”
宝玉正色道:“甄娘子不是攒了十两金子?香菱再不济,服侍姨妈和姐姐这几年,也该有几件头面衣服和月钱,一会子老祖宗和太太们再赏几两银子。我虽不大懂外头的事情,但偶尔听底下的丫头们闲话,也带小厮在外头买过许多顽器,知道这些钱很够她们娘儿两个过日子了。至于姐姐说的别的,只要不遇见薛大哥哥这样的人,香菱自会平安无事。”
甄娘子忙说道:“小姐不用担心,我的眼睛还看得见,做些针线卖就够糊口了。住处也是有的,前儿随林县主在牟尼院里住了几日,那里的住持怜我命苦,许我借宿。等我们娘儿俩住到了那里,再不抛头露面。”
贾母道:“牟尼院的住持?可是忘尘师太?”
黛玉抿嘴一笑,道:“就是她,最是悲天悯人不过了。”
贾母点头感叹道:“忘尘师太做公主的时候便极有慈悲之心,后来出家修行,更是积累了无数功德,将来必定是成佛的。”
薛姨妈默默思索片刻,对甄娘子道:“念你苦苦寻女承受无边的苦楚,带香菱走罢。”
甄娘子大喜过望,连抬起头的时间都没有了,猛地给薛姨妈连续磕了好几个头,道:“谢夫人恩典,谢夫人慈悲。英莲,快,快给夫人磕头,咱们娘儿俩能回家去了。”
香菱二话不说地就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