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天空透出丝丝微光,群山树林还在沉睡,就连风儿也温柔收敛,许久许久才刮出几丝呜咽般的轻声。
细密的雨点沙沙落下,为本就灰蒙蒙的世界蒙上了又一层轻纱,起起伏伏的丘陵间,黑黝黝的大地到处安安静静,只有几道小小的身影缓慢地活动。
这是吴清晨的一家。
这个时候,吴清晨明白了父兄三人凶狠眼神的含义。
最深刻的凶狠,是对自己发狠。
这个时候,吴清晨也明白了古代中国农民发明出“做牛做马”这种词汇,完全不是夸张,而是对悲惨生活的真实写照。
吴清晨正在做牛做马。
小道侧,烂泥间,几乎泡成了沼泽地的轮休份地里,吴清晨艰难跋涉,举步蹒跚。
无论领主的公地,还是农夫的份地,整个夏季,田地翻耕都是最重要的农活,这件大事没有做好,下半年的收获几乎不用再去指望。
这样的要紧关头,家里唯一的母牛受伤,最重要的劳动力无法出力,又正碰上夏役繁重,完全不可能借到其他村民的牲畜,老威廉家唯一的出路只有一条:
人干畜生活。
一头牛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吴清晨并不清楚,不过,吴清晨曾经看过的一份视频,十八名成年男子和一头成年耕牛拔河,最终结果不分胜负。
也就是说,除去平日本就极其繁重的农活,现在,这头成年耕牛,相当于十几名成年男子的工作量,全部摊到了吴清晨一家六口的身上。
是的,一家六口。
母牛受伤打破了老威廉的一切计划,也粉碎了一家人的生活,翻耕情势危急,来年的食物和生计受到最严重的威胁,和这些相比,一两天的生火做饭,家务杂活通通变得微不足道。
大清早的时候,母亲雅克林,仅仅十岁的小尼娜,就同样站到了泥泞的份地里面,份地旁边的大树底下,一片破布遮住的篮子里,装着两人大半夜爬起来草草准备的食物,食物旁边堆起了两丛干草,里面包着两只刚刚醒来,正哇哇号哭的小孩。
凄惨的情形,响亮的哭声,完全吸引不了吴清晨的注意。
此时,吴清晨的双眼早已模糊,身体沉重,身上一片黏糊,只感觉汗水甚至超过了雨水的分量。
泥地里,吴清晨身体剧烈地前倾,使尽浑身的力气,才能迈开沉重的双腿,跟上面前犁车缓慢前进的速度。同时,吴清晨必须集中全部的心神,努力控制两只不住发颤的手臂,才能使双手紧紧地抓住横杆,控制方向,使歪歪斜斜的犁车不至摔倒。
这台犁车也不是吴清晨家的财产。
昨天夜晚,为了使翻耕份地的进度尽可能地更快一些,老威廉胡乱塞了点食物就走出了木屋,冒着雨水,钻进没有任何光亮,完全是一片漆黑的野外,花了足足三个小时,摸黑打滚,浑身摔满泥污,被荆棘和石块挂出了好几道口子,连续找了十几家相熟的村民,苦苦哀求之下,才终于借到了又一台犁车。
有了两台犁车,吴清晨一家自然分成了两组,老威廉,伊德拉,雅克林,这三人选择了份地西边坚硬的地面,承担了最沉重的劳动,却已经远远地走到了前头,东面的格雷斯,小尼娜,吴清晨三人,虽然脚下的土地松软,也费尽了全身力气,可还是远远地落到了后面。
呼……呼……呼……
费力地晃晃头,甩去遮住眼睛的雨水和汗水,前面,格雷斯和小尼娜身体摇晃,半天才迈出一步,两人的肩膀都勒住一条长长的藤绳,藤绳深深陷入衣袍,做惯了农活的格雷斯不时将藤绳换一边肩膀,而同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