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主与太妃同居一殿, 自然也晚不了, 如此一来,便将姗姗来迟的元城长公主夫妇衬的格外凸出了。
元城长公主现下脾气不好, 倒退几年, 就更算不得好了。
皇帝这个常年在西北极少见面的兄长见得少,矛盾虽有,却也算不得多。
沈张二位太妃貌美得宠, 元城长公主也不敢太过分。
只有恪太妃与七王这对坐冷板凳的母子, 时不时的便要被冷嘲热讽几句,七王虽比元城长公主年长, 却也没少受她欺负。
可风水轮流转,皇帝登基之后,恪太妃与七王得以翻身, 元城长公主跌落凡尘, 终于轮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她被人俯视了。
帝后未至, 众人也不必过于拘礼, 恪太妃懒洋洋的抬眼, 拿自己眼角夹了一下元城长公主夫妇, 见他们眼下掩盖不住的乌黑与神色中的淡淡憔悴, 禁不住掩口笑了。
“元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呢,现下怎么变成这样了?”
恪太妃神情关切,语气慈善, 仿佛元城长公主是她所关爱的小辈,受了半分委屈都得赶快说出来,为她伸张正义一般:“公主是金枝玉叶,天家贵女,驸马自应好生照料才是,怎么我见着,似是清减憔悴许多?”
想着丈夫那日的沉默,元城长公主心头只发苦,像是灌了满口的黄连,舌头牙齿都不归自己所有了。
到底是有一份傲气在,她也不愿叫恪太妃这个旧仇看笑话,强自扯了笑容出来,答道:“这几日临近年关,母亲中馈繁忙,为人儿媳的,少不得要帮扶几分,许是太过疲惫,今日才有些失色。”
“人上了年纪,看事情便容易花眼,一不小心便想差了,公主可别气,”恪太妃漫不经心的瞧着自己涂得嫣红的指甲,眼尾徐徐挑起几分带刺的嘲讽来:“知道的是你帮持婆母,心有诚孝,不知道的啊……”
她拉长了声音,暖融融的内殿中似是起了一阵微风,吹得人心都乱了起来:“还以为是因公主无子,驸马不喜,这才闹得夫妻失和呢。”
“——你!”
元城长公主咬着牙怒视恪太妃,几乎气不过要去理论,靖安侯世子连忙拉住她,低声劝解道:“这样重要的日子,你不要惹事。”
“我惹事?”元城长公主心中一阵酸涩,木然的瘫坐回自己位子上,看着面上写满谨小慎微的丈夫,她难以置信的重复道:“你觉得……是我在惹事?”
靖安侯世子也是男人,自然也有男人固有的劣根性。
元城长公主是先帝爱女,靖安侯世子纵然出身不高,却也低她一头,在这个生性霸道蛮横的妻子面前,难免硬气不起来。
但是当先帝病逝,元城长公主失宠,失去身上的光环之后,他头上的这座叫他喘不过气来的大山,似乎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譬如在那夜,他头一次大着胆子,表明了自己想纳妾的意思。
天大地大,岂有叫自己断子绝孙的道理?
再譬如此刻,他选择沉默不语,便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靖安侯府树仇够多了,她还是少出去得罪人为好。
看着丈夫神情,元城长公主轻轻笑了两声,不知是心酸,还是可笑,笑声之中,莫名有种淡淡苍凉之意弥漫。
“公主虽说金枝玉叶,也别尽着驸马欺负呀,”恪太妃唇角弯起一个弧度,饶有兴味的看看元城长公主,再去看看靖安侯世子:“大庭广众的呢,总要谨慎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