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头一回见他这模样,深如血色的唇紧紧抿着,喉结滚了滚,整个人都在抖, 身上的雨滴滴答滴答悄然滑落, 额头青筋暴起, 他就那样狠厉的盯着老师傅看, 牙齿上下打颤,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凛冽感。
“裴...裴工长?别愣着了, 赶紧组织人去救援。”
裴邺坤握紧双拳,指甲陷入掌肉里,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准备车子带好工具, 立刻出发!”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坐在卡车后面,一路颠簸摇晃,黑压压的天不断掉着雨水,冷风穿透雨衣直直的渗入他的骨头, 不寒而栗。
又是雨天,上个雨天让他遇见她,这个雨天,这个雨天......
裴邺坤抖抖索索的抬起手遮住脸, 雨水从指缝里溜进灌入他的衣袖里。
他慢腾腾的拉下帽檐, 靠在卡车的边上,随之晃动随之震荡,十根手指头渐渐开始变得麻木变得冰冷。
远远的就望见高架那处灯光堂亮, 吊起的五盏强力照明灯下大雨的样子清晰可见,可周围不断涌来的黑夜像是忍不得这光芒,它要吞噬毁灭这一切。
硕长的白色列车歪歪扭扭的倒在高架上,有一节车厢倾斜吊在高架边侧,整个车厢都翻了翻,
越靠近道路越泥泞,这是一条让人步步艰难的路,一路走去,迎接的也许是死亡。
有大批消防员和铁路工正在救援,还有大批附近的村民,高架上密密麻麻都是穿着橘色背心的救援人员,田边停着好几辆高档轿车,方头圆肚的领导人匆匆下车勘察情况进行指挥,属下欲行打伞,被他一把推开,高声呵斥。
裴邺坤脱下雨衣甩在卡车上,他双脚陷进泥里,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一片荒芜惨痛的景象,扑面而来的铁腥味,还有淡淡的硝烟味,还有...浓烈的鲜血味,这一切都使人头晕目眩,他发觉自己迈不开步伐。
这幅场景一如当年,也是这样的惨烈,也是这样的绝望。
车厢挤压变形的一瞬间他被母亲护在身下,那千万斤重的钢铁就砸在母亲身上,她痛的尖叫,可身形却不曾晃动,她趴在他身上,温暖的身体变成冰冷的尸体,鲜红的嘴唇变成阴紫的模样,她什么都没说就咽了气。
脑海里又回荡起母亲最后那几下声嘶力竭的呐喊,她重复的喊他名字,直到抓到他护了他。
裴邺坤双手抖得厉害。
陆北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瞧他不对劲,小心翼翼问道:“不走吗?这里面都是人命,咱得救人,坤哥......咱得救人。”
陆北把雨衣给他,“套上吧,雨量大,咱们得待很久,别把自己身体弄出毛病。”
裴邺么没接,陆北那句救人惊醒他。
李蔓在这里,他要去找她,他要找到她。
他不知道她在哪节车厢,四周环视了一圈,不断有人从车厢里被抬出,有的奄奄一息有的还能走路,心中的希望开始不断被放大,那些活着的人就是他在悬崖边上勒紧的小草。
陆北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就是觉得怪。
裴邺坤抬头看到医护人员和救护车,他冲进黑暗里,陆北赶紧跟上他。
“坤哥!得听领导安排!”
“有没有找到一个女的,二十几岁,黑发,g156车次的,很瘦。”裴邺坤拉住一个护士急切的形容询问。
护士能理解家属此刻的心情,但她无能为力,指着右方说:“去那边查找伤患所乘坐的车次和车厢,如果还...还活着会有人通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