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人站立不稳, 身体晃了晃,似要倒下。韩光伸手, 将摇摇欲坠的柳莺托住, 心中不忍。
柳莺面色惨白, 怔然看着地上积雪,觉得自己的心冷得跟冰雪无异。她看着看着, 忽然痴笑起来, 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韩有功……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满心以为她跟对了人,一心跟随的男人, 却这样惊怕她日后做出不轨的事来。
她知道韩有功在想什么, 生时防范, 死后亦不安心,所以他要她也跟着死, 如此他便能彻底安心了,哪怕是做了鬼,也不用再担心她会给他扣上一顶绿帽子。
她恨他, 甚至比过往折磨她的恩客更要恨他。他怀疑她她忍了, 他对她动手她也忍了,他辱骂她她也忍了, 可唯独这次……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和恨,那痛恨化作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落,哭得痛不欲生。
韩光闻声, 也觉痛苦。他能理解柳莺为何这样难受,她有情,所以痛苦。
怀中人渐渐止了哭声,身体也不再发抖,他以为她会推开他,但没有。
柳莺留恋这温暖,在她如此痛苦的时候,还让她感觉得到的温暖。可这种温暖,是她一辈子无法奢望的。她缓缓离身,垂首站着,拭去脸上的泪:“我要带着成成走。”
韩光的眉头已拧起:“若是你走,我爹可能不会追踪太久,但是你带着成成走,他定会追到天涯海角的。”
“呵。”柳莺冷笑,看他的眼睛里,皆是寒光,“他敢,他在生意场上做的那些肮脏勾当,我都知道。明着跟有些富商是好友,可背地里,却将人家的脊背都捅烂了,他若敢拦我,我就将这些事都捅出来,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那就鱼死网破吧。”
韩光愣了愣:“不要说这种话。”
柳莺还有更狠的话可以说,但她看见韩光眼底的怜惜,忽然就说不出来了。她偏头看向别处,轻声:“谢谢。”
韩光连话都不敢说重,声音很轻很轻:“我不会那样做的,所以你不必走。”
柳莺忽然笑了笑:“韩光,你觉得你爹的遗嘱是在开玩笑么?他既然提出那样的要求,那必然是需要你完成了才能继承这家产,而不是给你一张纸,可以让你随意撕毁。他用的法子,大概就是给你二叔同样的遗嘱,因为你二叔是巴不得你完不成这件事的人。”
“所以你是觉得,我会为了这家财,杀了你?”
韩光的目光灼灼,隐约含着气愤。他气恼柳莺不信他,会觉得他会杀了她。
“我没有这样觉得,只是不值得。”柳莺疲惫地摇摇头,“那么多钱,我也垂涎呀……所以你就这么放弃,让你爹拱手相让给别人,我觉得不值。”
韩光断然道:“你的命十个韩家也抵不过!”
柳莺蓦地一震,终于重新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年轻又俊朗的一张脸,充满朝气又康健的脸,她第一次觉得,若当年遇见的是他,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可是男人……谁知道呢。
柳莺收起对他的点点遥想,笑了笑,满目的疲倦:“我要带成成走,就算韩有功能活三百岁,我也不想待在这。我怕成成身处染缸,也变得像他爹那样,连心都染成了黑色。”
韩光见她执意要走,心中不愿,可她走的话,对她而言,是最好的活路。他怔了一会神,外面的烟火炮仗不歇,却全然没有团年的气氛:“柳莺……”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几分坚定和恳请,“若他年一切安稳,你……还回来吗?”
暗藏的意思,韩光相信她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