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一闪,长剑出鞘,正对着柳娘玉雕也似的颈项。
剑未晚的表情和她的剑一样冷。
风从窗边的纱帐外吹来,撩动着剑客的乌黑长发,还有柳娘惊惶的眼波。
“带走你的,是泥人?”
“今晚,你跟我一床锦被卷红浪,我就告诉你。”
女剑客身上的杀气更重了。
两个人对峙之外的地方,燕秋生抓起一枚瓜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剑未晚的剑上。
“吃、吃瓜子,慢慢聊,那个你们俩,也不是不行……”
收回剑,剑未晚转身走了。
燕秋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一场戏结束,池迟看着监视器里呈现的效果,满意地点点头。
杜安自己身体垮了,不能亲自执导,为了帮池迟,他把自己能找来的班底都叫了过来,这场戏给他们掌镜的人叫冯宇京的纪录片导演,他之前给杜安当过很多年的摄像师,后来自己也组过班子拍烂剧骗投资方的钱,也许是钱赚多了,也可能是人到中年精神空虚,五年前他跑出去拍摄了几部纪录片,居然也渐渐有了人望,现在也是国内数得着的人文纪录片导演了。
“我说老肖,你这个动作的节奏抓得太巧了,就这个地方,一刀不用剪,给你的瓜子拉个特写就能直接用。池迟,你跟方栖桐的这段戏,还真是有老师□□分的味道了!”
冯导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叹。
池迟笑了笑,再审了一遍镜头,给柳娘和燕秋生两个角色又安排了两个细节特写。
“老肖这几天的状态越来越好,咱们得抓紧时间把后面的几场戏给吃透了。”
午饭,丰盛得一如既往。
池迟一边吃着蒜香鸡排,一边和肖景深讨论下午的那场戏。
那场戏里,剑未晚的情绪再一次爆发了。
“他们都不怕死。”一条小巷里,燕秋生这样对剑未晚说道。“只有经历过死的人才不怕死,所以,那些故事里,他们绝非看客。”
“我的这句‘那又怎么样?’情绪会给的比较低,有一个渐渐累积到爆发的过程,一直到‘这世上根本没有绝世高手,真正的高手是将世间之恶肃清于萌芽,而不是等到人心都死了才出现’,这是我情绪的高点。”
“那我的台词还是用来压节奏,‘世间不平太多’这句,我的情绪也会有波动,咱们两个吃完饭对戏的时候你稍微留意一下我的这个点……”
《江湖远》就是这样的一部电影,传说中的高手,在被拯救的人心目中只是一座泥胎,他们经历了无数痛苦和绝望,绝世武功和仁义道德都来得太晚,剑未晚看见了他们的痛楚,听见了他们心中的悲泣,她不再想只为了武学而挑战那位传说中的“绝世高手”了,她想问问他,为什么他会去的那么晚,为什么强大的武艺没有拯救世人?
作为一个俗人,燕秋生反而能理解这种“迟”,天下大乱,豺狼当道,人君剑都不能一扫寰宇,何况区区一个武夫。
两个角色之间的碰撞,可以说是理想主义者与现实主义者之间的摩擦和挤压,也可以说是人们对“江湖”这个概念的巨大分歧,剑未晚的眼里,江湖应该是在众人手中变好,燕秋生的心中,江湖不过是让人翻滚其中的泥塘。
好在,这部电影的最后,他们都与心中的“江湖”达成了某种和解。
“比起剑未晚这个角色,其实是燕秋生这个人更难以把握,因为他的身上是一个复杂的多面,说到现实主义者,老肖,我觉得你觉得桑杉和你谁更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