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章从东面小楼里下来,再度来到院中时,已是戌时。
先前他们来得早, 还不觉这阳陵一景如何了得,然而一旦过了晚饭时分, 人群便如潮水般涌来, 闹哄哄的,将这大堂和内院围挤得水泄不通。
大堂里有堂倌忙着拉客, 还有几个水蛇腰芙蓉面的女子在弹词唱曲,勾得那些男人们沉浸于声色犬马之中,哈喇子留了三尺长都不自知。
人多热闹的地方, 顾东章自可大大方方地装个路人四处走走看看,不时有几个姑娘来搭讪, 均被他甩了冷脸, 人家忙着做生意也就悻悻去了。
他将这三座小楼的一层都逛了一遭, 没看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于是绕到西边墙根后, 一个翻身便窜去了墙头, 再借力攀上楼顶飞檐。
一缕夜风拂过,顾东章栖身在屋顶正脊后面,只觉身上那些烟火脂粉气被吹去了七八分,顿时神清气爽了不少。
遥目望去,东边小楼右数第二间依然门窗紧闭, 没什么动静。他稍稍安心,开始沿着屋脊往另一头摸查,每往前几步,便掀开瓦片窥视那房中布局,看看是否有可能关押着人,或者设有暗室,然而——
却着实污了他的眼睛。
北面第一间房,香帏风动,一个妙龄女子衣衫半褪跪在床边低吟浅唱,那纱帐里是何人何物,他已不想再看……
顾东章心头念了句阿弥陀佛,转去下一处上房揭瓦。瓦片才将将掀开一丝缝,他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紧接着木床都跟着吱吱呀呀响起来。他只扫了一圈,便确定这房里没有异样,然后飞快地合上瓦片。
长吁了一口气,怎么觉得下身有些燥热……
顾东章心道不好,八成是那如花沏的茶里放了什么东西……他不禁苦笑,当时只是情势之下喝了两口而已,竟然不慎着了人家的道儿……
他深吸几口气,继续往下搜查,直到三座小楼的房间都摸排完,也没找着一个藏人的地方。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那二人均失踪在梨香院,可会被拘禁在哪里呢?
主楼的正脊上视野绝佳,顾东章警惕地抬起半个身子,四下张望一番,发现原来那前厅后面还有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黑洞洞的,打眼看过去像是茅房柴房之类的。
他悄无声息地沿着院墙疾行过去,翻身入内,嗅到了木屑的味道。
确实是个柴房。
柴房很小,顾东章打了个火折子,环视四周——
除了木柴什么都没有。
那些劈好的木柴分成两堆摞起来,他朝左侧那堆踢了一脚,“咣咣”清脆几声,木柴滚落下来几根。接着又踢了右边那堆,声音却发闷。
这些木柴是受了潮的,谁也不会用受潮的木柴生火做饭。
顾东章瞳孔一缩,出手移开那摞柴火……
就在此时,思茹正躲在东小楼某间被人遗忘的房间里发愣:看来梨香院生意还是不够好哇,居然还有上房空着。
顾东章还没回来,她借着外面的灯光,沿着房内的墙壁逡巡踱步。
阳陵案的受害者基本都是本地青壮年男性,从嫖客的年龄来看,他们也的确符合失踪人口的特征,那么梨香院真的是幕后黑手么?
而思佑只是一时误打误撞与梨香院的人产生纠纷然后失踪,会不会这根本不是同一帮人干的呢?
她摸着墙边走边想,不经意碰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
那画正好对着檐下一盏纱灯,灯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来,依稀可以辨出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