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舱的窗大开着,窗下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正对着漆黑的辛城眺望。
在动手之前,思茹曾犹豫过。
一定要杀那几个船夫么?为什么不直接去跟踪那几个“接货”的西凉人呢?
顾东章的意思是, 首先这是西凉人的地盘, 人生地不熟,如果毫无准备地情况下就去尾随“货物”, 非常容易被敌人发现。
而且既然要跟宋公子撕破脸皮,就不能留一个活口。否则以那人的谨慎多疑,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告诉“上头那个人”, 万一打草惊蛇,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事已至此, 绝不能心慈手软。
何况这些人身上不知道背负了多少条人命, 也没什么可值得同情的。
思茹相信他的判断, 所以二人耐心等宋公子办完事回到船上,再从暗中袭击, 将其灭口。顾东章动的手, 她只是去搜刮了一圈财物,让这里看上去像是发生了一宗劫杀案。
等天一亮,辛城码头的人便会发现这艘船上的尸体,到时必定能引起那些在码头“接货”者的注意。而他们就要从暗处观察,搜索这个关键人物, 然后争取能从他身上找到线索。
“先休息吧。”思茹轻声道,“明日一早还得忙呢,咱们得去置办两套西凉人的衣服,现在这样太扎眼了,可能还要再准备点别的东西……”
“你确定要在这里……睡?”顾东章活了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如此心大的女人,居然视船上五具尸体如无物。
他不提还不要紧,一提,思茹也觉得毛骨悚然:“啊,哈哈哈……那就先上岸吧,不过这么晚了,城门也关了,估计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歇脚了吧?”
“走走看。”
两人沿着江岸前行,岸边除了偶尔一座门窗紧锁的民房,别无他物。
“人家都说西凉是荒凉之地,看来连号称繁华的辛城也不外如是。”
顾东章回道:“那是因为你没见过白天的辛城。”
“你见过?”
“小时候祖母带我来过。”那时候乐平郡主每年都会沿着丈夫和长子曾经征战的足迹,给他讲那些沙场纷飞马革裹尸的往事。
“辛城是西凉东南部人口最多的城镇,那年两军交战,祖父带兵打到城下、原本西凉节节败退,敌我实力悬殊,祖父却因顾及城中百姓,放弃了强行攻城,选择反复派人劝降,一熬就熬了半个多月。”
“最后两国百姓和士兵都安然无恙,祖父却被大齐朝中一些官员骂得体无完肤,直指他对西凉人太过妇人之仁。”
他们走到江边一片苇丛,夜晚已悄然染上一层秋意,时而有几声萧索的虫鸣,几声风动,几声荒草摩挲。
思茹道:“老侯爷心怀苍生,怎能说是妇人之仁?”
走得倦了,顾东章就地躺下,轻叹道:“祖母说,其实祖父原先也不是这样的人,只因我父亲去世后,才格外懂得人命贵重,不可轻贱。”
思茹躺在他身边,仰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星空,忽然不小心触到了他冰凉的手指,本能地先往回一缩,然后又鬼使神差地用小指勾了上去——
她听到一声极轻柔的笑,侧首看向他,只觉他眼里的光,似乎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灿烂。
又后悔了……想抽出手来,却被他握得更紧。
“茹儿,”他低声道,“我不想等了。”
“啊?”
顾东章撑着头看她:“不等考上什么狗屁状元了,只要手上这件案子一办完,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