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春时,这一簇簇的姹紫嫣红,都能让展正心想起该被他隐藏进大脑最深处那段的记忆。
展正心原来的名字,并不叫展正心。
“我们这种无宗无族,无姓无氏,如浮萍般存活在世间的游民,是没有资格拥有名字的。”就算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仍记得头顶手心的温度,以及少女那声俏皮的轻笑,“所以,我给你取个诨名,以后就叫你馒头好不好?”
被取名叫馒头的少年,虽然活得清苦,但有一个对他很好很好的姐姐。
姐姐似乎来历不凡,她的行为处事完全不同于其他农家女子。她会用猪毫做笔,沾水教他习字;她会在夏日用网纱做笼扑萤,亦会在春日从山上移植下杜鹃花,装点整个茅屋。
赵国对户籍的勘察十分严格。十岁那年,为了避免官司,姐姐跟奉阳城外一所庄园的庄主签下契约,卖身劳作十年,以求每日温饱和户籍庇佑。
姐姐是一个勤劳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看着她每日疲惫的早出晚归,看着周围男人看她的目光一天比一天露骨,馒头想,或许他现在可以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老板,我每天帮你砍100斤柴,您给我10文可以吗?”
馒头每天都会上街去问这样的问题,这种话出自他这种黄口稚儿之口,自然没多少人搭理,但他没有放弃。
一个月后,有人主动找到了他。
“你真的能在一天内砍完一百斤柴?”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馒头就像个刚脱离族群的小豹子,“如果我做不到,大人您就砍断小的的四肢吧。”
那一天,馒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保住了自己的四肢。
同时他也获得了一份可以为姐姐减负的工作。
晚上回家,听到这个消息的姐姐睁大了眼睛,“馒头,你说真的吗?”
馒头点头,“等我存够了钱,我就请个人,把姐姐的契约顶了,让你能待在家里侍花喂鱼。”
未来只要是想想就很美好。
升斗小民的日子,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然而总会有然而,在馒头的钱存到十分之一时,姐姐生病了。一开始,病不严重,结果拖了几天,请来大夫再看时,大夫却摇了摇头,“你姐姐积劳成疾,体质已废,你还是省点银两,尽早给她准备身后事吧。”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对于死,姐弟两人居然出奇的看得开。
“能够干干净净的走,那也是我的福气。如果能在死前再看一眼杜鹃花就好了,只可惜现在不是季节。”
“姐姐,你一定能看到的。”
馒头知道有一个地方绝对有这种不对应季节盛开的花。
庭院深深。朱门红瓦的卢府中设有一处暖房,专门培育各种鲜花。
这天,馒头丢掉了以往只知低头做事的本分,跟着一队婢女,小心翼翼的跟去了偏院。
馒头还是太小了。他不知道,府中所有能造成异动的人都有暗卫监视。他这回,手还没碰到暖房的门,就让人给抓住了。
那人正是将他带进秋府的展骁。
他提着馒头,就像提着一件货物,“你这小子,混入秋府是有什么目的?”
偷东西被发现,打死也算不了什么,但是现在馒头就是想回去见姐姐最后一面。这个念头驱使他反抗。他使出比劈柴时更大的力气,一拳捶向展骁的胸口,趁他防备之时一个翻身滚下来脱离控制,然而还不等他起身,他就发现脖子上多了两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