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三只皮毛油亮的猫。前一刻还或翻肚皮或塌背求抚摸的三陆瞬间从地上弹起，四爪抓地, 头颈前倾，龇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吓声。它们本就长得比一般猫大, 说小豹子一点不夸张, 这一副随时会进攻的样子更是让气场暴涨到一米二, 但炸开的毛和绷成铁棍的尾巴暴露了它们的恐惧。
谢泽最迟钝, 一脸茫然地站起来，往纪扬冲着的方向张望。
这时纪扬已经看到从隐蔽结界中走出来的毕岭烨。该吓的没吓到，不该吓的被惊了个透，毕岭烨的脸和身上的衣服一样黑。
但纪扬没注意到毕岭烨的臭脸，他被喜悦砸中, 惊喜地迎上去：“你来啦！”
卷发下的脸仿佛在夜色中发着光, 清澈的眼睛和上翘的嘴角都被毫不作伪的喜悦照亮。
那光芒太盛, 毕岭烨来处奇怪的生气紧张即刻被驱散，他不自觉柔和了面庞，回道：“嗯, 我来了。”
这是什么对话？他们俩越走越近, 相互凝视，明明就是两三秒的事，旁观的一鬼三猫却仿佛看了一段慢镜头。猫老大陆一抖了抖, 似乎体内的惊吓还没排完。谢泽摸了摸手臂：鬼也会觉得冷吗？
最初的兴奋过去，毕岭烨身上的变化就重重压进纪扬眼里，他惊讶地问：“你境界又突破了？”
而且是连升几阶, 升到纪扬已经无法判断他的修为。他们是很久没见，但这点时间放在修行上连眨眼都不算。
眼前的毕岭烨比纪扬印象中前两个月那个高大了许多，身高还是那个身高，但纪扬在近处微微仰视他的时候，心理上似乎也多了一个仰角，明显感受到一种坚实厚重却并不令人想躲避的压迫力。
之前的毕岭烨存在感也很强，可气势一部分是由刻意的行为撑起来的，冷肃面皮是自己绷起来的，一松劲就散了，偶尔笑起来还有点傻。现在他只是自然地站在这里，没有鲜艳衣衫，也没有炫目法术，凛然之气却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小小菜园忽然成了托着玄铁的薄薄冰盘，一不小心就会碎裂。
这个样子倒和千年前的他重合了大半，纪扬却一时有点不习惯。
毕岭烨深深看了纪扬一眼，随口“嗯”了声，暂时不忙着多说，抬眼皮看向黑皮男，先问：“这位是谁？”
纪扬反应过来，现在确实不适合深谈，还把谢泽晾在一边。他赶快介绍谢泽，语气中带着推重，又对谢泽道：“这是我的朋友，姓毕。”
谢泽觉得纪仙长高抬他了，但他说不出谦虚的话来，事实上他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感觉仅剩的灵体都被那位毕仙长的眼神照穿了，透心凉。不用动用军人的直觉，他也知道对方不喜欢他。谢泽冤啊，他一个新死不久的鬼，上哪儿得罪一个不认识的仙长去？
大概是他太碍眼了？
谢泽见过不少犯罪分子，不禁脑洞大开，这人“偷偷摸摸”出现，看在场的第三人（他自己）不顺眼，莫非有什么恶念？
责任感反射性就位，谢泽知道自己保护不了纪扬，但如果他的猜测不幸为真，这个毕仙长的反应证明他的在场是有用的。因此纪扬有朋友到来，他本应知趣地告辞离开，却尽力忽视另一人的视线，转向纪扬道：“纪仙长不是需要人手？我已经在您这儿又吃又玩这么久，有什么事您就让我做吧，不然我过意不去。”
纪扬抓到重点：过意不去。
毕岭烨抓到重点：需要人手，又吃又玩这么久。
一个鬼魂能帮什么忙？纪扬需要帮手不还有他么？没几个人的“手”比他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