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信息量可就大了,骤然听到“溅花观”三个字,吴疾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臭名如雷贯耳了,这狗门派真是总能和坏事沾上边!至于道人后头的话,他略过那道人摘清自己的部分,只拣有用的听了,原来这个黄婆是半路被这道人杀死后炼了鬼,怪不得这个“恶鬼附身”、打死女童的仙人跳是从去年才开始发生的。
那头道人续道:“……还有这几个女童,本就生受亲生父母的苛待。那万家姐妹,生身的父母薄无子嗣,只得两个女儿,去年又逢小旱,便嫌弃女儿赔钱、只吃不劳,有心将这对姐妹卖了,只不过这襄宁镇里,官府赶进来的人口扎根还没有几年,附近方圆十几里,连个吃得起饱饭的人家都没有,自然没有买主。官府又不准移籍的乡民入府县营生,只许在襄宁耕作,那万家父母便准备将这对小姐妹扔进山里饿死。唉,与其教孩子在山里头活活饿死,里活活饿死,遭野兽啃食,倒不如随我去了。只不过这万家父母,原本还想将亲骨肉扔了去自生自灭,某教黄婆许了他们一笔钱财,他们竟当天就亲自对孩儿下了杀手,只为尽快拿钱,岂不更是罔顾人伦之辈?”
这种把孩子遗弃在深山老林里的黑暗寓言,吴疾听得多了,从没想过今天居然能听到一个现实版的。这道人所言,细节巨细无遗,绝非信口编出来的谎话,他听得血涌脑门,忍不住爆了个粗口:“你他妈还真能洗自个儿,你是不是觉得两个孩子的爹妈不干人事,就能衬托出你办的事更像人事?”
能用这副声音、这副脸蛋,骂出这种话来的这种女童,于旁听两人来说,大概真算是平生仅见了。那道人被吴疾骂呆了,刚才还舌灿莲花的嘴一个急刹车,咳嗽了一声,道:“这位小仙……小娘子息怒。芸丫头的亲爹,平日里对两个女儿也是非打即骂,欠了一身酒债、赌债,二位不妨想一想,孩子们与其在这样的人家里受苦,离了阳世与某为伴,也算得无忧无痛了。”
吴疾冷笑道:“什么叫无忧无痛,你屁话说多了夹不夹舌头?阿芸是怎么死的,你是怎么教她爹杀她的方法的?”
姜不和说:“受大苦难而死之人,成鬼后怨气愈重、法力愈厉,他是打的这个主意。”说着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对那道人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手上还有多少鬼仆?”
道人说:“某修习此术,时日也不很长,芸丫头还拴着笼头呢,再加上她,一共只得四个,没有再多的了。”
姜不和没理他,而是把他怀里的拂尘抽出来,五指穿进去一捋,果然捋出三根微光熠熠的银丝。这三根银丝夹在他指间,如同活了一般,不断扭动挣扎,似乎是想要回到拂尘里头。道人在旁制止道:“都不要乱动。”那三根银丝立即不再乱飘,软软地垂在了姜不和手上。
吴疾问:“这就是……?”
姜不和点点头,将那三根银丝朝天一抛。银丝甫一脱手,就绽开团团光雾,化出三个人来,分别是一个老妪,和两个面容有九分肖似的小女孩,次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那老妪形貌,正是黄婆,见了吴疾,分外仇恨,连连剜了她好几眼,只不过不计眼刀如何厉害,嘴边依旧是挂着那抹笑。至于那两个小女孩,应该就是万家姐妹了。
道人在旁道:“公子是想将她们度化了么?”
不待姜不和回答,黄婆突然高声道:“不行,不行!老妾已决意侍奉仙师,我可不走!”
道人喝道:“勿要喧哗,惊扰仙家!”
黄婆充耳不闻,跪地便拜:“仙师,老妾一心向道,方今脱得俗世肉身,做个鬼仙,长生不老,何等快活!”说着一指姜不和,嚎叫道:“这小子好狠的心,要度化老妾,如此一来,岂不是真正的身死魂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