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少爷们儿们,今儿个管够喝呀!”
莲生双手一拍柜面,转过身来,朗声向着四周客人叫道:
“这位公子请客!”
店里诸多人客,齐声喝彩,望向站在莲生身后的李重耳。
李重耳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绮年玉貌的韶王殿下,哪次出行不是仪仗整肃,衣冠堂皇,敦煌百姓夹道围观,少男少女投花掷果,今日却是一身泥污,连袍衫下摆都被扯碎,沾满臭泥烂草。他一向爱惜姿容,哪容得自己如此形象现身,一时这尴尬得,不知把脸扭向哪里才好。
“放心,殿下,”霍子衿附耳道:“没人认得出咱们。”
“怎会没人认得出?今日这脸可丢大了!”
“认不出的,”霍子衿端详他:“根本看不到殿下的脸。”
李重耳抹了抹满脸的泥土血污,呸了一声。
“小崽子,还真豪气!”七娘子眼见得满堂客人纵情豪饮,喜出望外,冲着莲生笑骂道:“快坐下,容你娘奉敬你两碗!真若是今日大发利市,别说甘怀霜,就连天王老子的行踪我也探听来给你呢!”
莲生拉过李重耳与霍子衿,找个没人的案子坐下,禁不住地大笑三声。
还真不信,去甘家香堂做个工,会有那样难法。定是那胖掌柜有意为难,若是能见到店东,说不定反而有法子。自己在苦水井熬了这么多年,有什么艰辛能难住她?拼尽全力去做便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急时能成神!
一阵酒香,飘然袭来。
色呈淡黄,澄明透亮,坛口泥封一开,不待斟入碗中,立时便有浓香扑面。
酒水沾唇,更是甘美无比,仿若传说中的琼浆玉液萦绕舌间。一碗下肚,只觉遍体舒泰,人生圆满无匹,除死再无大碍。
只是后劲大了点。寻常人若是不小心吃多了,出门吹点小风,酒力上头,七步之内,必然放倒,因此得了个名号叫做“七步香”。
“来来来,干了干了!”
莲生一把抄过杨七娘子斟好的酒碗,高高一举示敬,也不待李重耳与霍子衿二人反应,随手便倾入口中,三口两口便是一碗,饮尽一碗,又是一碗,瞬间一坛下肚,浑若无感。
“好酒量!”李重耳欢喜赞叹,立时也左一碗右一碗地对饮起来:“来来来,干了干了……”
这两人体魄雄健,都是酒量甚豪,一时拼得兴起,饮得竟是无止无休。霍子衿力劝不止,只能坐在旁边拉长面孔,警惕地扫视左右。
“七娘子,你这店子,越来越是兴旺了。有这等好酒,城里燕南楼、三春楼,所有酒肆加一起,也都比不过你。”莲生逸兴横飞,指着对面壁上的巨幅图画,高声赞道:“还有新绘的这幅画,啧啧啧,实在好看,鸣沙山上的所有壁画,全都比下去了!”
七娘子抱着酒坛,袅袅婷婷走过案前,随她手指,望了一眼壁上图画,瞬间竟然泛了满脸红晕。
“那是啊。”七娘子轻笑一声:“谁能跟他比。”
那壁上绘的,是顶天立地的一幅鹿王本生故事图。
土红底色,鲜艳夺目,一丛丛草木茂盛,各种珍禽异兽飞腾于山水之间。男与女,神与人,错落分布,共演一段撼人心魄的故事,飞扬的披帛,漫卷的衣袂,仿若时时要从画卷中飘落店堂。
最醒目的是那故事的主人公鹿王,通体纯白,几笔晕彩点染,已经形若活物,一双鹿角高耸,四肢修长矫健,整个身姿俊美无匹,傲岸神情跃然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