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怎样记住这一千七百八十五种香料呢。不离哥哥说得是,真的已经尽力了。这世上也有些事,勤不能补拙,努力不能补天分,付出不能补运势,时间不能补机遇。
市声喧哗,灰尘漫卷,四下里吆喝嬉笑声响成一片,并没有人在意这一对无助地立在路边的小伙伴。
“大江水兮渺无边,
云与水兮相接连。
痛兮痛兮难可忍,
苦兮苦兮冤复冤……”
一阵荒腔走板的歌声,悠然传来。
“自古人情有离别,
生死富贵总关天。
先生恨胥何勿事,
遂向江中而覆船……”
莲生猛地睁开了眼睛。
举头望去,是驼队中一个年轻伙计,身穿麻布长袍,长发油腻腻地披散着,斜骑在骆驼背上,百无聊赖地哼着变文:
“波浪舟兮浮没沈,
唱冤枉兮痛切深。
一寸愁肠似刀割,
途中不禁泪沾襟……”
莲生的双眸,忽然一阵闪亮,紧盯着那有一搭没一搭地哼唱着的伙计,身形良久不动。
辛不离也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听了半天,不明其意,轻声问道:
“怎么?”
莲生仍盯着那伙计,似乎对他的歌声极感兴趣:
“你知道他唱的什么?”
“知道啊,《伍子胥变》,最流行的变文,人人都会唱嘛。”
辛不离也跟着哼了起来:
“望吴邦兮不可到,
思帝乡兮怀恨深。
傥值明主得迁达,
施展英雄一片心……”
啪地一声,是莲生用力拍了一下手掌。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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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巨大的博山炉,静静置于甘家香堂的店堂中央。
人来人往的店堂,本是闹市般喧哗的所在,因有这一座博山炉坐镇,平添了几分幽静之意。
店堂中的伙计们,一边各自忙着活计,一边彼此交换着讪笑的眼神,悄悄斜睨那站在博山炉边的少女。
甘家香堂起码有一半伙计,都早已认识这位少女。贫民窟来的野孩子,在甘家香堂已经逡巡一个多月,赖着要做杂役。二十天前蒙店东见了一面,已被点拨说资质差距太远,不可能登堂入室,谁能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居然又来了,坚持不懈地要见店东。
“候着吧。店东忙呢。”
莲生点点头,庄严地抿紧嘴唇。
仍是利落的撷子髻,莹白如玉的小脸,还有与这容颜极不匹配的寒酸衣衫。一双星眸闪动,在如此众多的陌生人窥视之下,不乏怯怯之意,但仍是努力挺直身体,装作饶有兴致地端详面前的博山炉。
从早至晚,这座博山炉香烟不断,一缕缕自炉盖上镂刻的孔隙中,袅袅升腾,萦绕,令那座层峦叠嶂的博山雕刻,更似真正的海上仙山。
香道中人,无人不识此物。乃是西汉武帝时代,西域脂香传入中土,贵胄之家一改往日烧燃香草的习俗,纷纷改用龙脑香、苏合香等西域脂香。为免除被直接烧燃的烟火气熏呛之苦,创制出了腹深盖高、以炭火缓缓熏烤香料、令香气自然蒸腾的博山炉。
甘家香堂这座博山炉,又与寻常博山炉不同。寻常博山炉不过是在炉盖上镂出层层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