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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危山迷梦
    一列手持兵刃的军士,玄铁兜鍪, 裲裆皮甲, 绯色短袍, 麻白袴褶,月光下灿然生辉。就爱上网 面上或长髯,或短髭, 相貌各各不同,唯有一双双怒目, 皆如铜铃般圆睁,虎虎生威地瞪着莲生。

    手中长-枪横持, 枪头烁烁寒光, 凛然直逼莲生面前, 枪杆上紧握的双手,骨格粗大, 筋肉鼓凸,指节处攥得发白,显然早已蓄满劲力,随时都要暴起刺出。

    莲生本能地叉起双臂挡住头脸, 急忙闪身避向墙边。仰头又见一列军士杀来, 个个手持长刀, 刃口处白光耀目, 胯-下骏马奋蹄奔驰, 耳边仿佛都能听到人喊马嘶……

    等等!

    洞窟里……有马队?……

    惊惧之下, 胸口心跳汹涌, 咚咚咚几乎跃出喉咙。紧紧贴在墙角,震荡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那不是活人,是画。

    是绘在壁上的,顶天立地的一幅画。

    画面两旁,还绘有浩大队伍,正在旷野奔驰,个个身披重甲,手持利刃,头顶旌旗招展,胯-下骏马奔腾,号角声与呼喝声几欲破壁而出……只因画得太过活灵活现,月光映照下,全然如一支鬼魅般的队伍,无声无息地穿行空中。

    莲生苦笑着顺着墙壁坐倒,一头歪向禅窟里,横卧于地,将整个身体团成一团。

    在这等杀气腾腾的洞窟里过夜,只怕做梦也做不安稳。然而这身子,实在已经太累,太倦,太痛,太苦,没有精力再拖着脚步去寻找合适的洞窟。

    杀气腾腾,又有何妨?她什么没经历过,别说这壁上只绘了一队官兵,就算是绘满十八层地狱的惨景,绘满妖魔鬼怪,此时此刻,都抵不过对一场好梦的渴求。

    禅窟四壁,都是裸-露的砂岩,这样硬,这样冷。纵然蜷紧身体,也依然能感受到隐隐寒风。暗夜里奔波数十里的疲倦,在她躺倒的一刻,一古脑地笼罩全身,仿佛所有的筋骨都在这一刻剥离开来,酸麻,酥软,像一团松散的破布。下午遭受那番虐打的伤口,此时也剧烈地疼起来,每一道血痕都在一抽一抽地绞着心底,不得不伸手用力按紧小腿,试图减轻一点点伤痛。

    已经不愿多想,不愿流泪,不愿去悲痛伤怀。惟愿好好睡上一觉,待得明日天明,开了城门,还得赶回去上工,然而这洞窟实在冷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月亮斜斜映入窟中,照得对面墙壁上的图画一片鲜明。这一面的墙壁绘的不是军士,是一幅佛祖说法图,依稀只见满壁都是菩萨,个个神情安详,眉眼含笑,姿容宁定地俯视人间。下方的人间楼阁,皆是一户户人家,内中有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有正在苦苦挣扎生子的产妇,有怀抱婴儿的父母,还有为孩子洗浴的,喂奶的,陪孩子玩耍的,哄着孩子睡觉的……

    莲生睁大眼睛,好奇地细看图画。她知道这些绘的是什么,她听过这部变文,叫做《父母恩重经变》。故事讲的是父母养育子女苦劳的“十恩德”:怀胎守护恩、临产受苦恩、生子忘忧恩、咽苦吐甘恩、推干就湿恩、乳哺养育恩、洗濯不净恩、为造恶业恩、远行怀念恩、究竟怜悯恩……脑海中恍惚想起变文中的句子:

    “慈母德,实堪哀,

    十月三年受苦灾。

    冒热冲寒劳气力,

    回干就湿费心怀。

    忧怜不啻千千度,

    养育宁论万万回。

    既有诸多恩德事,

    争合孤负也唱将来……”

    莲生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

    也曾这样辛劳地孕育过她吗?苦苦挣扎着生下她吗?为她洗过澡吗,哺过乳吗,哼过曲子哄她睡觉吗,陪她玩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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