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桥畔,荷花池边,已经聚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见得店东到来,人人整衣敛容闪避,让出一条小道,现出跪在圈子当中的二人。
一个刚被众人从荷花池里捞起来,吃了满嘴臭泥,一身上下被泥水糊得漆黑一团,从头到脚无一处幸免,又恨又急地连声叫嚷:“反了!反了!杀人!杀人!东家给我做主啊!那贱丫头反了天了……”
另一个衣装整肃,貌美如花,正成鲜明对比。身躯纤弱而身姿笔挺,昂然跪在一边,神情中全无畏惧之意,小嘴抿得铁紧,一声不吭,只是一双明眸烁烁生辉,仿佛承载着万语千言。
“是乌沉与莲生打起来……这一师一徒,太不成话……”
管事陈阿魏跟在甘怀霜身后,急匆匆地禀告。各级杂役都归陈阿魏管理,此刻闹成这样,甚至要惊动店东亲自前来,陈阿魏自知失职,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二人,连声喝骂:
“把园里搞成这样子,成何体统,还有一点点的规矩吗?先拖下去行家法,每人各打十板,扣一月工钱……”
“慢着。”
甘怀霜蹙着双眉,下颌微微一扬,陈阿魏顿时住口。
身周数十人,鸦雀无声,偌大一个后园只听见乌沉在发疯似地狂叫:“反了!反了!……”
“慢慢说,怎么了。”甘怀霜厌恶地拂了拂长袖:“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有理不在声高。”
乌沉气焰受挫,语声瞬间低落下来,然而凄厉怨毒之意,有增无减:
“那死丫头,贼厮鸟,她要害死我!她私自进后园,跑到凝香苑来,一身油烟臭气污了香室,我来劝阻,她动手打我,还将我推入荷花池灭口!……”
越说越是怨愤,也不顾甘怀霜的厌恶,又扑在地上嚎哭起来:
“东家,你要为我做主啊!我乌沉在甘家香堂做了一辈子工,如今被自己的徒弟踩到头上……”
甘怀霜的视线转向莲生,眸光凌厉,如一柄利剑。
“说。”
莲生抬起眼帘,毫不畏惧地望向甘怀霜。
她早知道要有这一刻。
等的也就是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