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若虽无愧于心,但思及那东西实在如阴邪鬼物一般,不论是否与自己有关,光是握在手中就已令人胆颤。
她深深伏地:“殿下,此物乃当年我阿爹、阿姊收养樱落时,自她养父手中所得。他养父之身份血书上已记,殿下当知道是什么人。胡羯歹毒, 殿下当早作打算,将那女娃娃趁早杀之, 以绝后患!”
陈叔应攥着白绢, 面色如十月秋霜打过衰草, 萧肃紧绷。
“侯景”,这片血书竟是羯汉皇帝——侯景所书!
侯景呐!
那个江南汉人的噩梦, 连他思及那些血红的事件都后背发凉。
“你们当年既知道她是侯景之孙,为何还要收留,便不怕惹火烧身吗?”
萧红若悄悄痴看陈叔应的剪影,见王侯英俊风流如斯, 心内向往又莫能接近。眼珠微转, 萧红若便有个大胆的想法掠过脑海。
“若殿下让红若留下, 红若便将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您。”
“……小小罪臣之女,敢与本王做交易!”
红若闻声中冷意威慑, 瑟缩了脖子, 但帘后王侯的剪影又吸引起她不住的渴望, 鼓起了勇气。
“小女子不敢,只是小女子无家可归,一心仰慕殿下,想留在殿下身边做个婢子便足矣。往殿下成全!”
帘内有片刻沉默。
“说吧,到底你父萧参当年为何收养樱落。”
红若惊喜:“殿下是愿意留下小女子了吗?”一旁南顺素知他家主子没那么多好耐心,便令红若快说。
红若擦了擦喜极而泣的泪珠:“小女子也是偶然听见父母亲说话,才得知当年收养樱落正想。原来三十年前侯景洗劫江南,各门阀贵族也未能幸免于祸,是以所掠金银珠宝无数。而羯汉一岁而亡,侯景仓惶败逃,无力带走金山银山,便令人将宝藏尽藏于一处山中。但极其隐蔽,不知何处……”
南顺南图吃惊互看,又瞟他们主子。珠帘之后的大椅上,陈叔应转玉扳指的速度放慢,眯了眯眼。
静谧之中,只听双凤比翼紫铜灯架内灯焰轻炸,似也为红若所吐露的秘密惊吓住了。灯火滤过乳白宫纱,清透如十六七的月华,映得陈叔应如硬玉一般,润润有泽。
虽是病中,亦不减半分雍容风姿。
陈叔应:“所以,这个女孩儿是宝藏之主,你们收养她实则是为了按图索骥,寻到传言的宝藏。”
红若:“正是。”
“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秘密?”
红若一凛,闪过被灭口的恐惧,然而下一刻她又放下心来:谁不知豫章王尚读佛经,心胸宽厚。
“除我之外,侯景残余的羯人党羽恐怕都知晓,正卖力地找着侯景之后,意图复国。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樱落就是,我阿爹藏得极好,实际他们恐是毫无头绪……”
红若说起颇几分自信。
陈叔应想起在山庄的羯人刺客,有一张古怪的花纹图样,与樱落的玉佩花纹相似。陈叔应心说:‘毫无头绪’?只怕那些聪明的胡羯人已找到线索关键,只按着那玉佩寻人了!那牢中父子三人,不知是否知道少女之身份……
萧红若下去后,殿中久寂。
南顺道:“殿下,萧姑娘说得是,还是将那小女娃斩草除根的好,就以这次谋害您的罪责,名正言顺赐死,永绝后患!”
南图脱口:“一个小姑娘应当引不起什么大乱吧,她也没做错什么,杀了她实在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