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是大明的罪人。当年,在小小的身躯里,为亲人复仇的种子和对太平盛世的希望种子同时滋长,终于到今天,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无数的人看不惯徐延只手遮天,祈求他出手,他们却不知道,没有人比他更想让徐延落马,手刃仇敌。他们也都不知道,他在内阁与徐延共事时,不得不听他吩咐、看他脸色,扮演一个淡漠而只专注于公务,识时务懂进退的人,可其实他脑子里却满是死去的父亲的脸,心里燃着一把始终无法浇熄的火。
有人把他当成扳倒徐延的精神领袖,也有人质疑他过于谨小慎微,贪生怕死,以致于迟迟没有动作。他们却不知道,热血和勇气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懂得用理智控制住自己的热血,在岁月的无情消磨中保持自己的勇气。
在没有把握取胜之前,他只能一直隐忍,只能默默地尽力积累促进此长彼消,只能静候一个契机。他一直走得很稳,很谨慎小心,在踏足内阁之前的每一步,都凝结了辛苦的付出和智慧的取舍。这是他的个性,也是他不得不做的选择。
以前青辰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左右两只手都要练字,他当时没有直接回答她。
其实不为别的,他只是要确保,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父亲此前没有成功完成的弹劾徐延的奏疏,要由他亲手来将其写成,亲手呈给皇帝。
弹劾徐延,将其绳之于法,已是成了两代人的夙愿。
而今天听郑贵妃这番话时,大约是到目前为止,他离达成夙愿最近的一次距离。
……
夜里的街道很冷清,却又只冷不清,雾蒙蒙的,就像如今的朝廷一样。
宋越一直往前走着,黑靴踏在石板路上,高大笔挺的身躯迎着冷风。他的衣袖被风鼓起,身后的披风被吹得不停翻飞。
转过一个街角,他在路边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边,躲在豪门大户的屋檐之下。
他走过去,解下自己的披风,蹲下身子披到那人的身上,“到我家去……”
喝碗热羹吧。
可是话才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因为那个人的眼睛是闭着的,在身上多了件柔软温暖的披风后,他也没有半点反应。
宋越在他肮脏的怀里找到了他的手,指腹搭上他细如竹竿的手腕一探,没有脉搏。
这个人已经死了。他只是大明千千万万饿死、冻死,没有看到来年春天的百姓中的一个。
宋越对着他,静默了片刻,然后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取回自己的披风,任它留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虽然,那人已经不再需要了。
前路依然昏暗。
*
与此同时,徐斯临也正将他的披风披到青辰的身上。
青辰刚想说不必,要取下身后的披风,徐斯临却是按住了她的肩膀,“别这样好吗,不过是一件披风而已。”
这一次的见面,不是徐庶常要见沈大人,而是沈大人在散值后找到了徐庶常。在徐斯临欲坐上回府的马车时,青辰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徐延约她见面的那封信让她感到困惑而紧张,所以,她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5000字,算补昨天吧。灵感这东西,其实真的很不稳定……
若你们是宋越,会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