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轻浮地飘在远处的群山上,语气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为师出生在长安,祖籍却是在海州,盖因为师的父亲当年考中了新科状元,又与为师之母,当时的丞相之女结了良缘,在外祖的推荐下被当朝圣上钦点了学士,从此就在长安为官。
外祖只得我母一个,到了第三代也就我这一个后辈,当真是奉若珍宝,宠到天上去了。外祖当时还兼任太傅,于是为师的玩伴也皆是皇族。为师小时霸道,被皇子抢了东西也敢当场就打回来。我父严厉,一再想管教于我,但都禁不住外祖一个劲儿的维护,最终把我宠的个无法无天。悟空可知为师为何叫金山?那是外祖的心意:愿我一生只在富贵金山里享福。”
“为师少时享尽人间富贵,日子久了甚觉人间无聊,整日里纵马游街,在长安市集上寻找新鲜玩意儿取乐。到了十岁,一帮长安无赖便自发找上门来,预备哄了我游戏花丛。我一向来者不拒,贪鲜好玩,便常常流连花楼场馆。为师虽然不羁放诞,好在还偶尔有父亲的厉声严教约束一二,知道有些东西还是要谨慎,为师只是流连长些荒诞见识,并不亲自下场干些什么。但是不知为何,除了为师自己对自己的约束,为师对那些青楼男女之事也不甚感兴趣。日子久了就甚觉厌烦,那些阿臾的家伙又带为师进赌场。赌是毒之音,当时为师当时年少,只图刺激,赌场也照进。”
“回了家父亲又要再打骂,外祖欲护却已因老迈阻拦不得,我那时倔劲上来,父亲打得越狠,我越天天去赌场,不仅赌,还要一掷千金。当时外祖已从丞相之位上退下来,但是新接任丞相的却是我父亲,他还兼任着户部尚书,年年孝敬月供如流水,他又只苦恋我母一人,连个小妾通房都没有的,我家就我一根独苗苗,我更不缺钱了。那时长安的米价斗米二钱,我一日就能在赌场豪掷两万钱。当然这是赌场的人出千哄我的钱,后来为师赌技上去了,赢垮过好几家赌场。后来为师放话厌了赌场,呵,长安市坊里最大的几家赌场竟然放了鞭炮。”说到这里,玄奘低下头笑了两声,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凡人姿态——从他圣僧的神翕上走了下来,变成一个鲜活的青年。
但那点鲜活的自得马上又消失了,玄奘仰起脸望向远方,脸色又变得渺远:“但是游戏人间,不过如此,为师在做人的前十八年尝遍了人间享受,日子再过下去,也只觉厌烦。为师那时甚至有想过干脆就此了结一生。但是拿了刀又觉得对不住那刀,拿了药又觉得对不住那药,扯了绳子上房梁还觉得那绳子和房梁都可怜……对,其实就是怕死。年轻人说死是一时冲动,真要试一试了,胆子就下去了。但是为师当时不觉得,为师觉得自己变得很是仁善。正好乌衣巷外不知哪个寺庙的和尚在隔着一条街做法事念经。为师这么一琢磨,就自己削了头发做和尚去了。”
说到这里,玄奘突然转过来看了一眼悟空的脸色,道:“悟空勿笑,为师当年出家,就是这么随便的一个理由。”
悟空哪里想笑啊,他都要哭出来了,但是他还是努力挤出个严肃认真的表情:“嗯嗯师父,我严肃着呢。”
“那就好。”玄奘继续道,“那为师便继续说。为师那时气盛惯了,出家也要选全大唐最闻名的弘福寺,做弘福寺方丈的弟子。不料那方丈不收为师,说为师身上没有佛性,毫无慧根,不是做和尚的料。我大唐佛教信徒甚多,唐皇帝也一心礼赞佛门,说自己是无缘佛家,若有来生必定到弘福寺做弟子,是以那弘福寺方丈地位甚高,连为师的父亲见了也要道个礼敬的。为师少时一昧游戏人间,确实荒废了学业,字也不识得几个,但是心性好胜,容不得他看不起我,与他辩了三天三夜,那方丈辩不过我,最终反而拉了我做他师弟。
为师那时一卷经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