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新宅门前的大街就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车马络绎,旧宅合家几房都过来做客,加上丫鬟婆子小厮,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队。人虽多,却安静有序。女眷的丫鬟们捧着熏笼随行,一路香风袅远,传到两条街开外。
男人都在正门下马,将缰绳丢给小厮们。女眷的车轿则直接开进第一道侧门,入府便有婆子们迎候。
周老太太上了年纪,就在正门下车,由周栖和海棠左右搀扶着,步上台阶。芳细、同心两个是老太太房头的大丫鬟,和管家邹氏一起出迎,在门内下拜。
周老太太环视一圈,笑道,“一家人玩闹罢了,何必这么隆重。”
“老祖宗难得来,她们自然要拾掇一番,尽尽孝心。”周栖说着,在人群中瞥了同心一眼。她内里一袭杏红衫,绛紫罩衣,头上未着珠玉,只戴了一朵鹅黄绒花,正款款行礼起身。
那花容玉质,让人无端想起《西洲曲》里那句“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来。
周围人多,他未与她说话,一路扶着周老太太入内。周夫人等俱已在正房候着,又起身行礼,请老太太上座用茶。
周栖趁上茶的工夫,向芳细问,“可都妥当?”
芳细悄笑,“爷放心,只管瞧着。”
周栖知道她办事妥帖,自然不在话下。
外面丫鬟来回,“预备开戏了。”
众人起身出来,丫鬟在前引路行至西暖阁。一夜之间,这里变得周栖都快认不出了。户牗大开,纱帘高高卷起,八面来风。一水之隔的湖心阁大门已悉数拆去,连着临水的栏杆凭台,形成一个天然的戏台子。
暖风熏处,水波送爽,荷花次第微动,传来淡淡的甜香。暖阁四壁挂着夜来香花囊,驱避水虫。
众人不由一阵赞叹。周栖隐隐猜出不是芳细所为,转目去瞧同心,找了半晌才见她坐在门口末尾一案,正闲磕瓜子喝茶。
周老太太在正中坐下,左手席面是男眷,右手是女眷。三春班班主亲来请安问好,递上戏折子。周老太太让金兰帮她捡,金兰道,“三春班的猴戏是一绝,给老祖宗来一出《借扇》如何?”
接着便是周夫人,点了一出《玉簪记》的琴挑。班主回去,不一刻便锣鼓管弦声起。
《借扇》一出本就热闹,三春班的曲子和身段都精益,孙大圣和铁扇公主在湖心阁上打得缤纷缭乱,煞是好看,惹得众人连声叫好,婆子们的喊赏声络绎不绝,“老太太赏!”“夫人赏!”“二爷、二奶奶赏!”
一出戏罢,湖心阁上的戏子连连行礼谢赏,丫鬟们鱼贯而入换茶。
二爷周植揭开盖子一瞧,不由指着笑道,“‘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三弟,你这配戏的茶选得应景儿啊。”他想了想,“不是出自许姑娘手笔罢。”
周栖笑道,“误打误撞,哪都像二哥多心,看见什么都是风雅。”
周植叫板,“你叫芳细来,一问便知。”
周栖便笑而不语了。周植心领神会,“你二嫂那日跟我说,我还不信,果然老太太偏心。”
兄弟俩打趣顽笑,首位的周恢正放下茶盏,点评道,“茶是好茶,戏台也新奇,只是处处都透着一股子骄矜,是你惯常作派。”
周栖悻悻收声,不敢回嘴,周植也不敢帮他说话。所幸这时湖心阁锣响,新戏开演。
《玉簪记》的故事是讲北宋开封府丞的女儿陈妙常,在靖康之难中与母亲走失,隐姓埋名在女道观出家。潘必正来观中借住,与她互生爱慕。观主察觉两人私情,大发雷霆赶走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