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官员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羡慕段浔了,甚至对她滋生出惋惜之情。这个相貌俊美的年轻人本可以前途无量,可如今她得罪了当朝最有权势、连皇帝也要给七分面子的清河侯,无异于自掘坟墓,不仅绝了自己升官之路,很可能连命也要搭上。
段浔则不以为然,她从未对赵家人心生过惧意。
上辈子她本有心协助先帝铲除这一帮外戚臣子的势力,只可惜这个宏伟的理想尚未实现,便命丧塞外。重生归来的这辈子,她已然下定决心,要完成前世未竞之志。
前一次在天香阁时,她已经得罪赵家人了,现在更无须畏畏缩缩,只管挺直腰板,理直气壮。
赵泰手中掌握的权势一天比一天大。满朝文武大臣见他要恭敬行礼,假如和皇亲国戚同时乘坐轿子走在一条路上,对方要主动绕道。为官数十年来,从未有后辈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他眯了眯眼睛,几道寒意从里面渗透出来,打量了一番段浔后,随即冷笑几声:“陛下尚未最后决断,你一个小小的中郎将竟如此迫不及待想要这一品大将军的职位,成何体统?”
段浔不卑不亢道:“这位大人,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失言之处。”
“陛下是天子,天子一言,四海皆从。陛下方才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传下要封我为一品大将军的口谕,这难道不算陛下的决定吗?”
“我是臣子,我父亲从小教导我要忠君爱国。因此我自然是要听从陛下的口谕,遵从陛下的决定。如若不然,岂非践踏了天子的威严,与乱臣贼子有何区别?我段浔虽出身卑微,可也深知这个道理。”
她这话说得极妙,可谓一语三关。既保全了皇帝的尊严,又表达了自己的忠心,最后还含沙射影骂赵泰是乱臣贼子。
清河侯是人精中的人精,他怎么会听不出段浔的话外之意?从未想过一个武夫莽将的嘴炮功夫会如此厉害,比朝廷谏官还要胜上许多,他着实有些小瞧段浔了。
若非今天有众人在场,赵泰真可能提剑杀了段浔。清河侯盛怒道:“本侯和陛下说话,你一个小小的中郎将焉有插嘴之份?”
段浔笑笑,面色淡然:“这位大人此言差矣,陛下已封我为一品大将军,我不再是一个小小的中郎将了。”
皇帝南宫策眼角中浮现出笑意,眉头高高扬起,他觉得心头畅快至极,这些年所受的屈辱仿佛瞬间倾泻而出。
七年前霍遇战亡,先帝驾崩,西夏人自白雪关外长驱直入……当时的局势真可谓用风雨飘摇四字来形容。十五岁的南宫策继位,在危难之际他不得不依靠赵家的势力,对赵泰兄弟言听计从。
后来局势渐渐稳定,可南宫策已经摆脱不了赵家人的束缚。赵泰兄弟表面上还尊敬他,可皇帝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傀儡。他也有万丈豪情鸿鹄之志,只可惜为了大局着想,最终只能选择忍辱负重。慷慨赴死易,忍辱负重难,没有人比皇帝更深有体会这个道理。
正因如此,段浔的这番话在皇帝听来尤为顺耳,他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段浔有胆有谋、不畏权贵,颇有已故将军霍遇的风范,这样的人确实也配得上长公主。
在北静王未班师回朝时,年轻的皇帝在赵泰面前故做出一副顺从模样。现在形势不一样了,有北静王撑腰,南宫策心中的底气也足了。虽不能和赵泰完全撕破脸,然而也不用像当初那样畏首畏尾、忌惮重重。
皇帝挺直腰板,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见北静王轻拉了下他衣袖,南宫策将话语咽回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