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实际上此前沈娆也问过,只这次直白许多。没法不直白,一会儿白华便会死去,这次再拐弯抹角被搪塞回来可没下次机会白华倒没生气,只眉眼晦暗几分,他勾了勾唇,模糊道“您不是下臣相比这个,王爷为何一次次相救”
他这种境况应当是狼狈而丑陋的。偏偏那双幽黑的眼眸太过惹眼,看着似是清亮,又似是底下藏着团化不开的浓墨。矛盾,而美艳。
沈娆闭口不言。事到如今,她没必要再去骗他,也不想再骗。
白华低低笑了一声,缥缈的嗓音好像山谷里捉不住的雾霭“您说与不说,臣都知道。”
沈娆一惊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他都知道了
“可不值得的。”白华闭着眼,感受着车板的冰凉与身上的痛“臣来京,为的是报仇。”
这是在交待遗言还是想诉说悲惨身世求情,看着都不像。沈娆云里雾里,觉着事情有点儿不对头。具体哪里不对还没分析出来,想着时辰还长,便静静听他讲,一边儿仔细咂摸。
“您可听过剑影书生顾怜我他是臣父。”
“他原本与母亲鹣鲽情深,可惜,因一副好相貌被出游的先帝、王绾、司寇丹同时盯上,清白受辱自尽身亡母亲郁郁而终,那时我便发了誓,定要为家父家母报仇申冤”
沈娆质问“你是顾怜我的儿子”
白华因她的质疑睁开眼,沈娆道“你可知本王父妃名讳”
“父妃年少闯荡江湖时,曾化名顾怜我。只是他与母皇真心相爱,倒是没听他念叨过外边儿还有个儿子。”
白华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她犀利地指出“这些事,都是你亲眼所见么”
白华抿了抿唇,声音更加缥缈了“是臣母讲述。”
皇贵妃与先帝跌宕起伏的情史现在还时常能在茶楼听着,虽会虚,大抵做不得假。更何况还有史官工笔详实。白华双眼无神地望着车顶雕花,显然,母亲欺骗了他。
他是过气花魁的孩子。那个泼辣自私的男人看他时没有父爱,只有满眼的欲望,他在期待,期待着他以这幅容貌长大。然后卖个好价钱,给自己颐养天年
若单是这样,白华有时间,也有机会去拯救父亲与自己,然而,在他五岁那年,有个本来是来找父亲的恩客盯上了白华。
那是个老夫子,玩弄幼儿的名声闹出来,总归对私塾有影响,便同过气花魁商量,买他一夜。
白华是要用来被赚大钱的哪能被这几个穷酸钱破了身花魁不同意,老夫子无计可施,看似放下。内心却忿忿不平,觉得他不识抬举又怕花魁将事情说出去,便先发制人,造谣说,南风楼,过气花魁之子,一个五岁的孩子竟主动勾引自己
风尘中人,多是生活所迫。面上笑得再欢,心里也是不愿意的哪里有这样上杆子叫人操的下贱恶心浪荡不是没解释过,只是一个是光风霁月的老夫子,一个是低到尘埃里的男妓,根本不会有人信白华父子的话一时间,南风楼白华父子成了众矢之的,众口唾骂。
过气花魁崩溃了。
开始是精神紧绷,后来是对白华动辄打骂,再后来,一条白绫吊死了。
白华没了父亲庇护,更是受尽欺辱。周围人长年累月对他的容色的嫉妒,渴望,让他的生活举步维艰。挨骂挨打受欺负都是小事,她们,他们看他的眼神,让小小的孩子胆战心惊,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脊背凉透
没几天,那老夫子拿着一锭银子又来了。
找得明明是小燕,却指使小燕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