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走出宫门,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低声说了句:“变天了。”
数百名士子立在暴雨之中,长唱李孝义所撰歌谣,这已是第四批聚在宫门之前的人了。
天下士子源源不断涌入洛安,说是为民请命,请皇上处置国贼。
歌声震耳欲聋,传入重重宫墙。
贾进忠将折子狠狠摔到地上,骂道:“怎么还不把他们关进去?”
裴显面色有些难看,“公公,监狱已经满了,我们只得将他们驱赶……”
“关不了,”贾进忠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就给我狠狠的打,打不死就行!”
裴显应了,退了出去。
贾进忠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瘫在椅上。他此刻看上去苍老不堪,好像这几天老了十余岁一般。
陆翦推开门,看见地上散落的折子,弯腰将其捡起,理好放在案上。
风云变色,乾坤将变。
贾进忠混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并非庸才,此刻已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他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芝兰玉树般的青年,张口想说什么,但又咽了下去。
陆翦亦垂手立在一旁,二人之间一片静默。
前几日季厚峰的血书突然被印发多份散于城中,引起轩然大波。百姓心中的那点火星燃起,士子纷纷写诗痛骂国贼,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
而江浙那边又传来消息,江海平依然未归。
这似乎已经能肯定一些事了,贾进忠唯一庆幸的是,小皇帝还在自己手中。料那些乱臣贼子多大胆,也不敢背上弑君的罪名。
只是不知为何,仍是不安。
贾进忠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年轻时,家境贫苦,不得不把珠珠送予他人,后来一朝得势,才敢回去找她。”他将目光落在陆翦身上,眸光暗沉,“珠珠同我不一样,她很干净,配得上你……你不要负她。”
他是人人喊打的阉首,是一人之下的权臣,也是一个舐犊情深的老父亲。
而此刻,他想把命里最挚爱的珍宝,托付给另一个男人。
陆翦面上没什么表情,低垂着眉眼,却没有应承。
贾进忠知他品性,也没逼得太紧,只是说:“这些日子洛安不安稳,你先带珠珠去外面避避吧。”
陆翦点头,这才道了一声好。
“珠珠是个好孩子,”贾进忠撑着桌沿站起身来,颓然叹道:“罢了,我去看看陛下。”
小皇帝是他手里的一道筹码,他不能失去她。
金龙殿里空空荡荡,一问,才知小皇帝拖着病体又去了菡妃那儿。
少年人的情爱,不过如此。
贾进忠心中感慨两句,转头走到了中宵殿里。
殿内传来低低浅浅的呻.吟之声,云雨未歇,风月正浓。
贾进忠却仍不放心,隔着九重帷帐问了句:“陛下安好否?”
片刻后,里面响起小皇帝略嘶哑的声音:“朕还好,亚父,你先下去吧。”
贾进忠安下心来,应声而退。
此刻,洛安城三十里外,一架马车在暴雨之中奔驰,掠过莽莽原野。
十里坡上,长亭翼然临立。亭中有人素衣白裳,独坐抚琴。
琴声泠泠,与雨声融为一体。
马车在坡下停住,面色苍白的少女从中走出,望着亭中人,面上泛起淡淡云霞。她止住了想为她撑伞的下人,自己独自执着伞缓缓走上坡去。
脚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