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一直对他很好的岳母去世了,傅靖云心里也难过,只是实在抽不出空来,便叫杨叔代他去祭典一番。
过了几日,杨叔来电话汇报,说老太太已经下葬了,三小姐也被苏老爷接回了上海。老宅子的佣人都被遣散了,听说苏家要卖田卖房,来填补公司的亏空。
傅靖云冷哼了一声。他对以蓉这个扶不起的大哥从来不抱任何期望的。
北平刚下过第一场雪,不算大,马路很快就被汽车碾出一道道黑色的印子。
卖报纸的孩子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雪地里奔走,两三个穿着厚袄裙的女学生有说有笑地走在放学的路上。
傅靖云看着车窗外女学生们稚嫩青春的面孔,手指不由慢慢摸到胸前的口袋,掏出了怀表。
按开表盖,女子小小的秀像跃入眼帘。
弯弯柳眉,目如秋水,婉柔婉约。
他们是媒妁之言,初次见面时,两人就已是未婚夫妻了。
那个中西女校的才女穿着蓝衣黑裙,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白皙纤细的手指把玩着发梢,含羞对他说“靖云哥哥的军装,真好看。”
少女眉目如画的脸渐渐和另外一张相似的面孔重合在了一起。眼神少了温婉,多了一份隐忍和坚毅。
她现在应该已经适应了国内的生活了吧。傅靖云合了表盖,揣进口袋里。
上海也下了雪,落在地上大半都融化了,只有草地里的雪积了起来。一只红嘴小鸟在雪里跳来跳去的找食吃,苏家的佣人在地上撒盐,把它惊走了。
壁炉里燃着熊熊火焰,沙龙里热得有点发闷。苏太太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苏老爷的雪茄味,吸入肺里有点呛人。
以茉低着头坐在沙发里,双手摆在膝上。
苏老爷被太太暗暗拧了一把,干笑了两声,不情愿地开了口。
“继业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诚实本分,又聪明上进。”苏老爷说,“刘家开着棉工厂和纱布厂,也是上海响当当的殷实人家。全上海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挤破头都想嫁进去呢。”
以茉嗯了一声,依旧低垂着头。苏氏夫妇只能看到她的刘海和下巴。
苏老爷抖了抖烟灰,“老太太出殡那日,刘老爷就和我提了这事。他和刘太太见了你,极是喜欢的。我们两家门当户对,亲上家亲,这门亲事再好不过了。”
以茉的手调了上下位置,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大哥。
“亲上加亲?”
苏太太笑得像朵牡丹花似的,“小妹糊涂了。继业是我小弟呀。给老太太办丧事的时候,他来帮了不少忙的。”
苏老爷笑道“那几日来的亲戚太多了,小妹怎么记得住。小妹,就是那个你起身时脚软,扶了你一把的那个男孩子。”
以茉努力回忆着。母亲去世那段日子里,她又伤心又彷徨。按照礼节,她得成日跪在灵堂,吃的也不多。
后来出殡时,她头重脚轻差点摔倒,是有个人及时扶了她一把。可是她整个人昏昏沉沉,根本不记得对方的模样。
苏太太见她没反应,当她不愿意,柳眉一竖,尖着嗓子道“我这小弟虽然不是家里长子,可也是大房嫡出的,又深得老祖母喜欢,将来分家也绝不吃亏。再说了,爹娘去世后,有兄嫂给你安排婚事也是天经地义的。你已经十六岁了,该嫁人了!这门亲事也是我和你大哥千挑万选的,还能让你吃亏不成?”
以茉飞快地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