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徐静书说官考头一日遇到个“讨厌的人”后,他便留了心叫人去查。
他将从多个渠道得来的消息做了印证,确认李同熙当年参与了那次行动。
也就是说,李同熙可以称得上是徐静书的救命恩人之一。
或许这多少能解释他对徐静书的古怪。虽不知他是缘何认出她来的,但他一定很清楚这个小姑娘是他当年救出的那些小孩儿中的一个。
“我犹豫了几日,虽是万般不情愿,”他拿下颌轻蹭她的发顶,“但还是觉得不该瞒着你。”
救命恩人。这词对赵澈来说真是格外的刺眼,字字酸得扎心。
在最初得知这个真相时,他的第一个感受就是捶心肝。他错过了救她于水火的那个瞬间。
那时的赵澈只知徐家有个远房小表妹要来投亲,却迟迟不见登门。可他不知,那时的徐静书与他同在镐京城已长达半年,一直在绝望的境地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然后他想,将来要待她更好,好到让她彻底淡忘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好到让她相信这世间美好的一切会始终与她同在。
可没过多会儿,他就猛地想到另一个问题,盛春三月里却如坠冰窖。
太多话本子、戏折子里的嗔痴缠绵都由此而起。
由不得他不心惊胆寒。
所以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半个字都不想让他知道。
可他又太清楚徐静书的心性为人,明白这件事对她有多重要。
她一定会想知道的。
若她将来因这被隐瞒导致的后知后觉而懊悔自责……
说出来,或许“李同熙”这个名字从此就会成赵澈心头一根刺;若不说,或许在将来就会变成徐静书心头刺。
最终他选择了,自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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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就是因为突然想起一些事,才忘记眨眼睛的,”徐静书稍稍哽咽,唇角却糯软上扬,“他是当年第一个冲进暗室的人。”
是少年李同熙亲手打开炼狱之门的枷锁,让那十几朵在绝望中艰难强撑半年的小红莲们,看到了第一缕鲜活尘光。
那年的李同熙大约也就十五六岁,徐静书依稀记得他在护送自己前去就医的途中说过,“我怕是这镐京城内最希望亲眼看到你们好好活下去的人”。
因为他们那十几个药童,是他此生护下的第一群人。
那是他的第一份成就,那是他人而为人,对这世间做出的第一桩真正重大的贡献。
只可惜药童案因种种缘故未能大肆张扬,曾参与过那件案子的人全都未能得到应有封赏;事后出去长远的安全考量,药童们被隐秘地送去各自归处,当初许多救过他们的人,甚至没有机会当面听他们道一句感激。
“那时我失血过多,昏昏沉沉的,途中许多事记得很零碎。后来秦大人将我们安顿在大理寺名下的一处鸽房治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徐静书眼眶红了,“我真是个混蛋,第一眼没有认出他来,还偷偷在心里给他脸上画乌龟。还在背后说他坏话。”
“傻兔子,”赵澈轻笑一声,长指托住她下颌软肉,“是他自己不说的,这事不能赖你。”
她总算抬起头,仰脸对上赵澈那映着漫天星辰的双眸。
“先说好啊,你对他心存感激,或想善意报答,我都不说什么。但若你因他而对我始乱终弃,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记住没?”他会先将李同熙大卸八块抛尸荒野,再和这兔子没完,哼。
“噫。”徐静书以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眼皮,笑得略显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