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弦笙拿着新买的饭菜回来时,蒋叔呆呆地坐在门口,神游天外的样子。
楚弦笙把饭盒递给蒋叔,跟他解释:
“我爸过来接我了,听说柳小姐回来,他觉得现在打扰柳先生不太方便,就没上来。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叫我。”
蒋叔点点头,看看楚弦笙,不知道说什么,叹了口气。
楚弦笙深深看了一眼病房,紧闭的门里寂静无声。
她体贴地拍了拍蒋叔的肩膀,转身离开。
黑色风衣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蒋叔实在不想再等,敲了敲门,低声说:“柳先生?小溪?”
里面有了小小的响动,好像有人在挪动小凳子。
等了一会儿,柳溪过来打开了病房门,让把蒋叔让进来。
她脸色惨白到几乎病态,因为哭过,眼角皮肤红肿不堪,身上衣服满是褶皱,头发也被抓乱。
看上去完全是爆发过一场火山的模样。
而病床上的柳父,闭着眼睛,眼角犹自带着泪痕。
蒋叔并不知道这对父女到底是怎么商谈的,他也不敢问,只好轻声问柳父:
“吃点东西吧?一天没吃了。”
柳父没有睁眼,只疲惫至极地说:“不用,送小溪回去。”
蒋叔只好把饭盒放在一旁,跟柳溪使个眼色,一起走出去。
他担忧地打量柳溪,还是问了出来:
“你们谈得怎么样?”
柳溪眼神空洞,只说:
“没事。”
蒋叔便不好再问,自己去找给柳父预定好的高级护工,跟她嘱咐各种事项。
柳溪站在原地,身体实在承受不住,脱力地靠在墙边。
她从不知道父亲居然是这样想的,之前没有一点征兆,事到临头自己就像一个弃子一般被抛弃。
从收益上来说,这确实对自己和公司都好,但这是毋庸置疑的欺骗。
她不想协助做这件事,可事已至此,她已被卷入,无法脱身了。
父亲在跟她谈话的时候,只说,在她去瑛国违背了所有人意愿,选择学艺术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个计划。
从四年前到现在,这计划慢慢成型,各种细枝末节都被完善过,今天的事,只不过是突然捅出来了而已。
现在她太疲惫,完全无法思考,只能放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回家去休息。
柳家住在一个高端别墅区的独栋别墅里,这么多年,父亲并没有再娶,家里只有蒋叔和他妻子张姨在照顾着,父亲跟蒋叔一家形同家人。
蒋叔开了车送她回家,张姨早就站在别墅门口迎接了。
寒暄都顾不上了,柳溪精神恍惚地回到她每年回来住的房子,扑倒在枕头上,满心滞涩地坠入睡眠。
做了噩梦。
她梦见小时候跟着妈妈去瑛国的那个午后,在机场,父亲抱着她,沉默地掉眼泪。
那时候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看到父亲的眼泪,只觉得心头难受,却无法理解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跟着父亲一起大哭不已。
等她醒来,枕头都被哭湿了半边,停不下的泪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太痛苦了,癌症,被替换的身份,父亲的眼神……这一切,都太痛苦了。
两个月零三天后,柳父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