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奶奶从上院出来,荷花池前撞见林云暖正立在桥头上面。她面色讪然,前头上院刚回话说大夫人睡了,自己后脚就从那边过来,林云暖又不傻,怎可能看不明白?
林云暖一身重孝,远远行了平辈之礼,携七奶奶的手,一并往前走,“听说娘身子不好,原想送些药材过来,我自己近来也有些着风,怕过了病气给娘,回头七嫂过去,替我带给娘吧。顺便替我告个罪,近来我就在岚院养病,不过来了。”
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也给大夫人寻个借口,两边轻快,何乐不为?
木七奶奶向来待她甚和气,轻牵她手腕,“近来家中事情繁多,你身子本就不好,莫为琐事烦心了。奕珩走了有半个月了吧?可有书信传来?这回前去临川,乃是讨伐旧主,还不知他有多为难呢。家里的事且先瞒一瞒他,莫叫他伤怀分心……忠孝不能两全,这也是人之常情。”
是说,木老太爷逝世一事暂先不要往木奕珩那边送信。林云暖此前也想过这一节,家中并无安排,她亦没有多说。近来总觉得眼皮跳的厉害,隐隐觉得有大事发生。她生怕自己字里行间露了怯意,给木奕珩察觉,因此半封书信也没有写。
一连下了一个多月的雨,京郊多处塌方,木奕珩此刻远在去往临川的路上,他骑一匹高头大马,身穿沉重的铁甲,举目望向半空隆隆轰响的云层。
后面车马缓缓随来,帘子半敞,露出威武侯一张冷峻非常的脸。
“奕珩,适才收到京中加急的传信。”他似乎有些不忍,递出的手有片刻停滞。
木奕珩下马接过卷轴,面无表情看了一眼,他嘴唇抿紧,眸子定定盯住威武侯。
“侯爷早便知晓了吧?”
京中固然有往来公文信件。威武侯自己的斥候更是不可能不时时监控大都的消息。
木奕珩眯了眯眼:“侯爷瞒我七日之久,是怕我违反军纪坚持回家奔丧?侯爷苦心孤诣,不惜诬陷临川王谋反,闹这么大阵仗,总不会因我木奕珩美色过人,令侯爷迷至如此搅天弄地吧?”
威武侯哼笑一声,上下打量他,眸子愉悦地眯起,哑声道:“若我说,是呢?”
木奕珩遍体恶寒,退后一步,将那书信折好放在袖中,他翻身上马,听威武侯在后轻声道:“将你带出京城,实出于爱才之心,本侯想保全于你。事到如今本侯亦不怕叫你知道,临川王身边,早有大都派去的细作,污他一个谋反之名,那是轻而易举。你原在他麾下,又是他举荐回京入了军营的,我不带你一同来讨伐他,你觉得你能逃过同谋逆犯的罪名?”
木奕珩冷笑:“侯爷真是费心,这份恩情,木某却是不敢领会的。临川王为人豪迈仗义,身边能人异士无数,就有些许奸诈之辈,不见得便揪不出。侯爷不若替自己考虑,万一侯爷手上的罪证不足,给临川王平反的机会,将来要如何哭求,在今上和王爷之间两头告饶。”
那浓密的乌云中,一道紫电劈过。
木奕珩望向天空,脸上也似笼了一层乌云。
…………
林云暖睡到后半夜,被钰哥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
她披衣坐起来,下地把孩子从小床抱起。
悦欢和烟柳都守在外面,听见响动,进来点灯的点灯,煮羊乳的煮羊乳。
钰哥儿身上发了一层汗,林云暖把他放在自己大床上,解开他外衫替他换衣。
外头就在这时闹嚷起来。
林云暖与悦欢对视一眼,听见外头一个婆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