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才将这段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难怪适才那悦欢妹妹跑得那样急,原来她家姐姐有喜。却怎么不高兴?
难道真像他娘所说,那妇人不是正经来路,这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大见得光?
转念就忆起在巷子里曾见过的那妇人的模样,白白净净的,脸上挂着微笑,走起路来不疾不徐稳稳当当,很体面的样子。这样的人会是给人做外室或是与人乱来的?
屋里头林云暖默默流了会儿眼泪,许久方平静下来。
她心想,大抵她和木奕珩便是孽缘。
一走两个月,此时方知腹中又有了他的骨肉。
后头那些日子虽没顾忌,木奕珩在最后关头也不敢不小心。沈世京说得吓人,两年内不养好身子就有孕,生产时恐又要受大罪,说不准小命儿都要丢了。为着这句话木奕珩再怎么冲动也不敢弄在里面……生怕累她受苦。
路上她吐得厉害以为又是水土不服,小日子没来因她身子向来虚空也没往那方面想。
其实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也知道她和木奕珩的法子不保险,这回真中了标不由暗骂自己白痴。
可……这是木奕珩的骨血。
她舍不得拿掉,舍不得伤害它半毫。
冥冥中这来得不是时候的孩子牵绊着她和木奕珩的缘分。
………………
大都早早飘了雪花。
清早木奕珩就纵马到京郊的野梅林里,给母亲扫了墓前的雪,靠在石碑上坐着,举着酒囊仰头豪饮。
坐了牢获了罪,连降三级军衔,手里私兵给收编了一半。
这些损失还不止,镇日骑马横冲直撞酩酊大醉不知已被言官参了多少本得罪了多少人。
都知道他发妻携子走了,是给陶然郡主让位。
都说他这份伤心是装出来的,走了个没家世又年长的妻,迎进个身份高贵又稚嫩的郡主,有什么不乐意的?
疯癫之名是早有的,谁人不知他从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装什么情圣扮什么情深,端看他哪天折回头去跟临川王下跪求娶郡主做天家女婿。
这些话说得人多了,连当事人都有些信了。陶然在王府静候他来提亲,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她都坐不住了。
木奕珩将空掉的酒囊扔在地上,伸手抹了把嘴角,头靠在那石碑上闭了眼。
梅香沁入鼻中,冷冷幽幽淡淡。处处是回忆。
这片梅园他带她来过,那时他刚弄清楚自己对她的心意,有了与她厮守下去的念头。
想把她柔弱的肩头揽在手上,扣住了,一辈子不放。
陶然就在这时走到他身前。
雪粒子漫天,她脸和手冻得发红。从木奕珩出了木府的门,她就一直在后悄悄跟着。
木奕珩似乎睡着了,这样冷的天他睡在无字的墓旁。
他究竟要为那个女人伤心堕落道什么时候?
他可知道,她爹有多伤心多失望?她又有多心疼多委屈?
她哪里比不得那个女人?至于叫他心心念念成这样!
陶然小心翼翼的凑近,羊皮软靴底踩在雪面上沙沙作响。
她伸出手想推一推他,把他喊起来。
她的手才伸出一半,就见一柄短刀横了过来。
冰凉的刀刃擦着了她的指尖。
陶然惊呼一声缩回手,眸中蕴起委屈的怒意,“木头哥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