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爸在坟头干劲十足地睡了大半个月,精神仍然十分亢奋,接到电话后倒是冷静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跟祁杉聊了半天。
然而他说了半个小时的话,在祁杉看来,总结一下,就跟他妈妈上班之前跟他说的那两句话是一模一样的。遂打断了祁爸的教育模式,提醒他别老睡坟头,记得抽空回家睡睡炕头。然后就挂了。
下一个,祁杉打给了窦姥爷。
祁杉没有姥姥,因为姥爷穷,姥姥过不下去了,跟他离了。离婚之后,姥姥嫁了个有钱的。奈何二婚加上上嫁的日子不好过,经常看婆婆的脸色,偷偷贴补了自己两个女儿几次,就挨了婆婆好一顿教训,自此没再敢和姥爷联系。后来恶婆婆终于寿终正寝,两个女儿也大了,双双考上了名牌大学,她有心和女儿们亲近,却总是不如意。
姥爷一个人住,养了只大黑狗作伴。早几年,姥爷开玩笑说,他老了,活不了几年了,等大黑狗也老了,他们就一起上路,也好有个伴。
大黑狗性别公,去年老大不小的还在外边拈花惹草,某天叼了只小黑狗回家,可怜巴巴地放在姥爷脚底下,然后就趴在地上不动了,一副悉听尊便的姿态。
姥爷都给它气笑了。
后来姥爷的话就变了,说等小黑狗老了,他俩就作伴上路。他还说,希望小黑狗别随它爹,不然再叼个崽子回来,他一代又一代地给它们养,非得活成个老不死不可。
姥爷的电话通了,中气十足的嗓音几乎能穿透听筒,“小杉子,想你姥爷了”伴随着姥爷的声音,祁杉还听见两声狗吠。姥爷说:“大黑跟你问好呢。”
大黑快被姥爷养成精了。
“对啊,想死您了”祁杉笑哈哈地说,“大黑怎么样有没有又叼个小黑回家”
“它敢”姥爷拿着腔调,“要不是指望着它帮我辟邪,我早把它送去阉了。还能叫它有机会在外边到处撒种”说着,似乎还伸手拍了一下大黑的狗头,拍得那狗哼哼唧唧地装可怜。
大黑是只纯黑色的狼狗,浑身上下没有一撮其他颜色的毛。姥爷年轻时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动用阴阳眼出去做神棍生意,因此招了不少东西的惦记。后来女儿们都出息了,用不着他再去和另一个世界打交道,他就把能看见阴界的左眼遮住,从此金盆洗手。
但免不了还是有东西惦记他。不过它们惦记归惦记,姥爷却不想再做这门生意了,特意养了只大黑狗辟邪,明摆着关门大吉。
祁杉想起自己家养的鬼,说不准万一被大黑看见了会不会咬他。“姥爷,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说。”
“您知道南塘镇的鬼吧,他现在在我家,我正养着呢。”祁杉简明扼要地说道。
姥爷那边静默了一会儿,随后拔高了嗓子“哎哟”一声,祁杉听着都感觉姥爷八成是直接跳起来了。“那老鬼在你家呢你妈那二丫头,怎么都不告诉我”
祁杉一连“嗯”了好几声,听见祁妈的小名,又不厚道地笑了笑,“是今天刚刚决定要养他的,我这不是在通知您吗”
“行了,我知道了。”姥爷说,“明天我就上你家去。”
一听他说要过来,祁杉愣了愣,“姥爷,我只是通知您一声,您没必要特意过来一趟”还没说完,就被窦姥爷不耐烦地打断了。
姥爷铿锵有力地对他说:“傻孙子那可是一千四百多年的老鬼,是个稀罕物你姥爷我活了七十多年了,见过的最老的也才二三百年,好不容易碰上个这么老的,哪能不见见”
“您不是金盆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