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想容没有他那样寒冷,但在她天花乱坠的行事作风下,也是很凉薄的。
周津塬这次没有自驾,在爱丁堡报了个旅行团。
旅游大巴里都是美国的中老年人,非常吵,也疯狂自拍。他坐在最前排,旁边挨着一个老太太,握着旅游指南。
“我是社会学的教授。”对方用英文说。
周津塬点点头:“我是医生。”
“博士?”
“嗯。”
对方朝着他灿烂的笑了笑,周津塬稍微愣了,也温尔一笑。
大巴启程,路过几个小镇,连人都没有。这里也是电影哈利波特,阿兹卡班的囚徒拍摄地,一路上有雪盖,大雾以及蜿蜒曲折的公路。外面的天气,时而晴朗,时而落几颗雨滴。
周津塬不是第一次来英国最北部。他在车上打了个小盹,醒来后一睁眼,依旧被车窗外弥漫大雾的美景震撼。
周津塬用相机拍了几张照片,传到手机。
他以前的相册,全部都是手术里血腥的图片,最近,终于增添了蓝白的风景图片,留着发朋友圈的。
昨晚,赵想容给他的图片点赞了。
他们有时差,推算过去,她那里还是大清早,不知道她刚起床,还是刚回家。
周津塬看着窗外,表情很镇定,眼睛里带着怒意,又好像冷笑。
旁边的老太太也靠在窗户上睡着了,随着车一转弯,她的脖子突然发出咔哒一声。
周津塬听到了,他微微回头。
这不是很吉祥的声音。
昨晚在酒店看CSL,那一集里正好播放,一个牛仔在斗牛比赛时,脖子一拧就断气了。在这种运动里,牛仔们都是弓身低头,脖子不能放松,否则会把力道在颈椎释放,造成破坏性的损伤。
美剧里,当然有戏剧成分的加工。
现实生活里确实有这种案例可能,延髓脑桥呼吸中枢断了,三分钟内就能引起窒息。
周津塬在急诊里,接过一些因为简单的颈椎错位,引起的高位截瘫或植物人,甚至有去世的。他总是嘱咐有颈椎病的叔叔阿姨,车上不要随便睡觉,不要猛地回头,尽量多带枕套打瞌睡。
旁边的老太太从座位上慢慢滑下去,姿态奇怪。
周津塬心跳微微加快,他不想在异国的高速公路上还遇到这种事情,医生真是个多管闲事的职业。出来旅游,没法安生。
英国急救电话是多少,车上有没有沙袋,待会应该把她平放在哪里?他脑海里迅速地回忆急救措施,以及,可能发生,各种最糟糕的情况。
他在一秒内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周津塬弯腰观察老太太,他把手伸过去,要仔细检查老太太的状态。但正在这时,老太太又打了响亮的酣,自己坐直身体。
她只是身体滑下来了,把头靠在窗户上,沉沉地睡过去。
周津塬的手还伸在半空中。
随后,他坐直身体,继续沉静地看着前方大巴的前排窗户。大巴继续穿过荒原,路上的车很少。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庆幸还是失望。医生这个职业,是勾起他最好的一面,还是最坏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