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道“你说过的,她像我。”
峰仪笑道“你记性真好可你不觉得委屈了绫卿么
你把人家的心弄碎了,你要她去拾破烂,一小片一小片耐心地拾拼起来,像孩子们玩拼图游戏似的也许拼个十年八年也拼不全。“
小寒道“绫卿不是傻子。龚海立有家产,又有作为,刚毕业就找到了很好的事。人虽不说漂亮,也很拿得出去。只怕将来羡慕绫卿的人多着呢”
峰仪不语。过了半日,方笑道“我还是说可怜的绫卿”
小寒咦着他道“可是你自己说的可怜是近于可爱”
峰仪笑了一笑,又拿起他的报纸来,一面看,一面闲闲地道“那龚海立,人一定是不错,连你都把他夸得一枝花似的”小寒瞪了他一眼,他只做没看见,继续说下去道“你把这些话告诉我,我知道你有你的用意。”
小寒低声道“我不过要你知道我的心。”
峰仪道“我早已知道了。”
小寒道“可是你会忘记的,如果我不常常提醒你。男人就是这样”
峰仪道“我的记性不至于坏到这个田地罢”
小寒道“不是这么说。”她牵着他的袖子,试着把手伸进袖口里去,幽幽地道“我是一生一世不打算离开你的。有一天我老了,人家都要说她为什么不结婚她根本没有过结婚的机会没有人爱过她谁都这样想也许连你也会这样想。我不能不防到这一天,所以我要你记得这一切。”
峰仪郑重地掉过身来,面对面注视着她,道“小寒,我常常使你操心么我使你痛苦么”
小寒道“不,我非常快乐。”
峰仪嘘了一口气道“那么,至少我们三个人之中,有一个是快乐的”
小寒嗔道“你不快乐”
峰仪道“我但凡有点人心,我怎么能快乐呢我眼看着你白耽搁了你自己。你牺牲了自己,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小寒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似乎是转念一想,又道
“当然哪,你给了我精神上的安慰”他嘿嘿地笑了几声。
小寒锐声道“你别这么笑我听了,浑身的肉都紧了一紧”她站起身来,走到阳台上去,将背靠在玻璃门上。
峰仪忽然软化了,他跟到门口去,可是两个人一个在屋子里面,一个在屋子外面。他把一只手按在玻璃门上,垂着头站着,简直不像一个在社会上混了多年的有权力有把握的人。他嗫嚅说道“小寒,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我我们得想个办法。我打算把你送到你三舅母那儿去住些时”
小寒背向着他,咬着牙微笑道“你当初没把我过继给三舅母,现在可太晚了你呢你有什么新生活的计划”
峰仪道“我们也许到莫干山去过夏天。”
小寒道“我们你跟妈”
峰仪不语。
小寒道“你要是爱她,我在这儿你也一样的爱她。你要是不爱她,把我充军到西伯利亚去你也还是不爱她。”
隔着玻璃,峰仪的手按在小寒的胳膊上象牙黄的圆圆的手臂,袍子是幻丽的花洋纱,朱漆似的红底子,上面印着青头白脸的孩子,无数的孩子在他的指头缝里蠕动。小寒那可爱的大孩子,有着丰泽的,象牙黄的肉体的大孩子峰仪猛力掣回他的手,仿佛给火烫了一下,脸色都变了,掉过身去,不看她。
天渐渐暗了下来,阳台上还有点光,屋子里可完全黑了。
他们背对着背说话。小寒道“她老了,你还年青这也能够怪在我身上”
峰仪低声道“没有你在这儿比着她,处处显得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