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洪夫妻一路说着话,也走到阳台上来。士洪向他太太道“你头发干了么吹了风,更要咳嗽了。”娇蕊解下头上的毛巾,把头发抖了一抖道“没关系。”振保猜他们夫妻离别在即,想必有些体己话要说,故意握住嘴打了个呵欠道“我们先去睡了。笃保明天还得起个大早到学校里拿章程去。”士洪道“我明天下午走,大约见不到你了。”两人握手说了再会,振保笃保自回房去。
次日振保下班回来,一揿铃,娇蕊一只手握着电话听筒替他开门。穿堂里光线很暗,看不清楚,但见衣架子上少了士洪的帽子与大衣,衣架子底下搁着的一只皮箱也没有了,想是业已动身。振保脱了大衣挂在架上,耳听得那厢娇蕊拨了电话号码,说道“请孙先生听电话。”振保便留了个心。又听娇蕊问道“是悌米么不,我今天不出去,在家里等一个男朋友。”说着,格格笑将起来,又道“他是谁不告诉你。凭什么要告诉你哦,你不感兴趣么你对你自己不感兴趣么反正我五点钟等他吃茶,专等他,你可别闯了来。”
振保不待她说完,早就到屋里去,他弟弟不在屋里,浴室里也没有人。他找到阳台上来,娇蕊却从客室里迎了出来道“笃保丢下了话,叫我告诉你,他出去看看有些书可能在旧书摊上买到。”振保谢了她,看了她一眼。她穿着的一件曳地长袍,是最鲜辣的潮湿的绿色,沾着什么就染绿了。她略略移动了一步,仿佛她刚才所占有的空气上便留着个绿迹子。衣服似乎做得太小了,两边迸开一寸半的裂缝,用绿缎带十字交叉一路络了起来,露出里面深粉红的衬裙。那过份刺眼的色调是使人看久了要患色盲症的。也只有她能够若无其事地穿着这样的衣服。她道“进来吃杯茶么”一面说,一面回身走到客室里去,在桌子旁边坐下,执着茶壶倒茶。桌上齐齐整整放着两份杯盘。碟子里盛着酥油饼干与烘面包。振保立在玻璃门口笑道“待会儿有客人来罢”娇蕊道“咱们不等他了,先吃起来罢。”振保踌躇了一会,始终揣摩不出她是什么意思,姑且陪她坐下了。
娇蕊问道“要牛奶么”振保道“我都随便。”娇蕊道“哦,对了,你喜欢吃清茶,在外国这些年,老是想吃没的吃,昨儿个你说的。”振保笑道“你的记性真好。”娇蕊起身揿铃,微微瞟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平常我的记性最坏。”振保心里怦的一跳,不由得有些恍恍惚惚。阿妈进来了,娇蕊吩咐道“泡两杯清茶来。”振保笑道“顺便叫她带一份茶杯同盘子来罢,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