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姚太太道“送你去,也要你愿意难不成牛不喝水强按头当初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你但凡待你父亲有一二分好处,这会子别说他还没死,就是死了,停在棺材板上,只怕他也会一骨碌坐了起来,挺身出去替你调停”
铮铮道“叫我别咒他,这又是谁咒他了”说着放声大哭起来,扑在姚先生身上道“呵爸爸爸爸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怜你这苦命的女儿,叫她往哪儿去投奔我的事,都是爸爸安排的,只怕爸爸九泉之下也放不下这条心”
姚先生听她们母女俩一递一声拌着嘴,心里只恨他太太窝囊不济事,辩不过铮铮。待要插进嘴去,狠狠地驳铮铮两句,自己又有气没力的,实在费劲。赌气翻身朝里睡了。
铮铮把头枕在他腿上,一面哭,一面唠唠叨叨诉说着,口口声声咬定姚先生当初有过这话她嫁到熊家去,有半点不顺心,尽管来找爸爸,一切由爸爸负责任。姚先生被她絮聒得五中似沸,也不知有了多少时辰,好容易朦胧睡去。一觉醒来,铮铮不在了,褥单上被她哭湿了一大块,冰凉的,像孩子溺脏了床。问姚太太铮铮哪里去了,姚太太道“启奎把她接回去了。”
姚先生这一场病,幸亏身体底子结实,支撑过去了,渐渐复了原,可是精神大不如前了。病后他发现他太太曾经陪心心和程惠荪一同去看过几次电影,而且程惠荪还到姚家来吃过便饭。姚先生也懒得查问这笔帐了。随他们闹去。
但是第四个女儿纤纤,还有再小一点的端端,簌簌,瑟瑟,都渐渐的长成了一个比一个美。她太太肚子又大了起来,想必又是一个女孩子。亲戚们都说“来得好姚先生明年五十大庆,正好凑一个八仙上寿”可是姚先生只怕他等不及。
他想他活不长了。
一九四三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