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誉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安静沉睡在病床上。
其实顾誉觉得自己也许在做梦也说不定,因为他此时正静静观看一场正在进行当中的丧礼,尤其当他知道这场丧礼的主人公正是自己的时候。
顾誉盯着大堂正前方那大大的挂着卷成花样的白布的遗照,正是他自己一丝不苟的西装半身照。看着照片,顾誉觉得有些眼熟,回想了一下,这不就是之前他接受某财经报的采访时记者给他拍的照片么
莫名的,顾誉没有探究自己为何出现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反而在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直到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姑妈,顾春晓。
顾春晓坐在遗像旁边亲属的位置上,脸色苍白,面容木然而悲痛,神情憔悴,身上穿着黑色的丧服,再加上那由于打击过度而略显佝偻的身躯,乍眼一看,竟比往日老了十岁不止
任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都不会好受,顾誉是顾春晓养大的,名为姑侄,实际上与母子无异,被她视作亲子的侄儿意外身亡这一巨大打击几乎压垮了她,要不是陈贺等至交好友出面帮忙,她还不知要如何应对,更别说是打理顾誉的身后事了
他伸手,想将姑妈脸上的泪痕轻轻抹去,但他的手却直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这样的“意外”让顾誉整个人都僵住了。说实话,看到自己像幽灵一般穿过别人的躯体,顾誉有点懵,他似乎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继续欺骗自己在做梦,可突然想起来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让他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如果顾誉没记错的话,他已经死了,死于空难,却万万没想到再次恢复意识是这样像个幽灵一样参观自己的丧礼。他张了张口,嘴唇微颤,想对着顾春晓说些什么,却又想起对方无法看见自己,只好咽下本来想说的话,僵直而无措的站在顾春晓的一步开外。
来来往往的宾客与顾誉擦身而过,或者是直接穿过他的身体,他没有感觉异样也没有留意他们的行为动作,只因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春晓身上了。
顾春晓身上透出的悲痛就像传染病一样传染到了顾誉身上,让他的心也跟着痛起来。那是一种一阵阵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钝痛,让他毫无抵抗之力。
对于死亡,其实顾誉很看的开,命运总是无常,上一刻还好好的,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死去。人的生命是有长度的,顾誉坚信只要在人生不足百年的时间里创造属于自己的价值,就不算白活了,所以面对死亡,他并不太过恐惧。但人是群居动物,总会与各种各样的人产生关联,产生感情,亲情,友情,爱情,不足而论。每个人都会被身边不同关系的人不同程度的影响,关系越亲密,影响程度越高。
所以就算顾誉再看得开,当他看到别人为他的死亡而倍感痛苦时,也免不得手足无措,恨不得自己下一刻能够活过来,以止住对方的伤痛。尤其顾春晓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内心煎熬更甚。他知道,有的时候,活人比死人更难熬。
也许正因为如此,“死亡”两个字才显得格外沉重。
顾誉在想,秦深死后是不是也像自己现在这般,看着由于自己的死亡而感到悲痛万分的亲友是不是也跟自己一般因为已经死去,连最简单的安慰都做不了而悔恨不甘他不知道。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秦深
顾誉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他们交往不深,见面也不过寥寥几次,但他对秦深却不由自主的印象深刻。也许是因为他姑母顾春晓与秦深的关系极好,也或许那是自己第一次参加亲人以外的人的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