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出了瘟疫,我熬这草药汤浇到身上可以祛除病气。”赵老三放下手里的木桶,对着孙女招招手,“你这是什么打扮?缠着口鼻戴着斗笠?”
赵琼把斗笠一摘扔在地上,“为了隔绝病气才戴的。”
赵老三瞅了她两眼,“人的病气从七窍冒出来,隔绝了七窍就不会让病气侵入身体了,你倒会想,这样处理也没有错。”
赵琼听得无语。她爷爷的脑子里是没有“飞沫传播”这个传染病专有名词的,所以他那套理论就是认为和染病者挨得近了,就会过了病气,而病气是从七窍而出从七窍而入的……这样一想,居然也勉强说得通。
赵老三冲孙女招了招手,道:“你凑近些,我看看你的眼睛。”
赵琼依言照做。
感染鼠疫的人双目常会布满血丝,这是她从一些偏门医书和上辈子的记忆里得知的。
“可觉得头痛发热?想咳嗽吗?四肢酸痛否?”赵老三检查了孙女的眼睛后问道,“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赵琼摇摇头表示她身体安好。
“鼠疫,常处阴暗脏污之地易染病,食不净者易染病,与染病者肌肤相触者易染病……你等会把咱们箱子里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烧一锅热开水,照我说的加上几味草药,把衣服都放进里面泡一泡晾干,”赵老三吩咐,“我去拾掇东西,眼看襄陵城是不能待了,咱们必须早做打算。再这样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就算不被征兵的抓走,也扛不过鼠疫!”
赵琼:“……巧了,我从元家赶回来就是为了劝你一块跑路。”
赵老三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叹道:“你这性子随我,说走就走,干脆利落。遇事就得这样,趁事儿还没闹大的时候早做决断,省得到时候自己把自己给困住了,想走也走不了。”
“爷爷是从何处得知襄陵有鼠疫的?”赵琼问。
赵老三答:“我腰疼,正要去医馆讨几贴膏药,路上听说了这事。”
赵琼又问:“确定是鼠疫而不是其他疫症?爷爷亲眼瞧过那些染病的人了吗?”
“远远瞧见一个病人被家里人抬走了……他形容凄惨,身上到处都是黑斑脓血。”赵老三道,“这一路过去,让他碰到的人估计也会染上……”
“那……第一个染鼠疫的人,死了吗?”赵琼忍不住道,“他是怎么染上这般难治的病的?”
赵老三摇头,“不清楚。”他顿了顿,微怒道,“庸医害人!没个医术开什么医馆当什么郎中?那郎中连鼠疫都认不出来,害自己染病不说,每天进门求医那么多人……”
赵琼思忖片刻,“元家呢?他们走不了,留在襄陵等死?”
元掌柜半死不活躺床上,元夫人定然不会像赵琼爷孙一样孑然一身无所顾忌地离去,就算没有元掌柜,她还有娘家夫家,虽无需要奉养的老人,但还有一大串亲戚,怎能说走就走?
还有赵琼在襄陵新交的朋友易朝州,他家也是这么个情况,牵绊太多,无法安心离开襄陵。
赵老三沉默一会,道:“能劝就劝,必要之时,当断则断。”
这就是说,如果元家执意不肯离开襄陵,赵老三不会顾忌他们,他做到了仁至义尽,没必要再凑上前去硬拽着他们离开。
赵琼记得鼠疫是有潜伏期的,感染疫病两三天之后症状才会逐渐显露,满大街的人都可能是潜在的染病者,包括赵琼和赵老三,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否已经染上了鼠疫。
她忽然打了个激灵,想起史书上记载周、燕都有封城控制疫情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