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海的三九天格外的冷,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但因为南方特有的气象,明明前一夜还洋洋洒洒的飘了一夜的鹅毛。
可第二天醒来时,再往窗外一看——种满法国梧桐的大街上,到处都是被人踩进泥泞里的落叶。斑斑驳驳的一片,衬着路边的泥水摊,显得平日里一片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分外的萧索。
这幅场面,哪还有才女们入睡前殷切盼望的那种,适合约会、做小诗的银装素裹。
西区,一栋西班牙风格的小洋楼外。
头上还裹着一圈带血白布的穆拉拉,却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深冬的早晨,哈口气都要冒白烟的,可她身上现在就穿着一件右衽立领的薄夹裙,就生立在这数九寒天的消雪天里。
这不,才站了小一会儿的功夫,穆拉拉就被冻得一口的银牙直打颤儿,巴掌大的小脸上也满满都是青灰色。
她身后还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粗鲁婆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瞧。
只要一有在公馆外头等着的黄包车师傅意图过来拉客,她们就抡圆了扫把到处乱扫,直到把人轰走了才算了事。
穆拉拉刚出来的霍公馆,正处在西区有名的富人区里。
这里的先生太太们出门多是洋车来,洋车去的,偶尔打个黄包车,出手也特别大方。
要是运气好点儿,拿的小费都够他们拉好几天的车资了。
所以虽说现在才是清晨,就已经有很多的黄包车师傅探头探脑的待在别墅外头的梧桐道上,等着过来抢主顾,以图多挣几个大子儿回去养家。
穆拉拉这种只身带着一堆子行礼的年轻小姐,一看就是要坐车的好主顾。
本来应该是很好打上车的,但有这几个刻薄写在脸上的婆子们抡着扫帚使坏,来的黄包车师傅们一怕得罪人。
二来,这时候出门做小买卖的人,心里多少都有点儿穷讲究,怕大清早的就被扫帚打到了,就得晦气好几天。
所以穆拉拉站在呼啸的寒风中干等了十几分钟,探头探脑的车夫不少,但愣是没有一个敢过来拉人的。
穆拉拉大病初醒,又跟霍家的那群牛鬼蛇神干了一场,好不容易才要回了原主的嫁妆,精力正不济着,头上的伤口也火辣辣的疼。
所以也不耐烦跟几个看人眼色行事的下人们多做纠缠。
但眼看着这几个刁奴还没完没了了。
她左手一攥,刚要发作,就见别墅区内行过来一辆载着人的黄包车。
穆拉拉下意识的往边上一让,以防黄包车行过,溅她一身泥水。
这天气衣服湿了,那才叫要命呢!
可那黄包车却“吱吖”一声。停在了她身边。
车盖子一翻,从车上探出来一个梳了背头的清瘦男子,他颇为客气地问:“小姐需要打车吗?要不您先坐我的车走?”
看她这单薄的小身板儿,和青白交加的脸色,可别真冻死在这儿了。
他说着话,就已经径自下车了。
穆拉拉这才看清了来人的全貌,这人虽然梳着背头,露出了饱满白皙的额头。
但头上抹的头油却并不多,被他那一身书生气一衬,倒有些弱质彬彬的病秧子感。
“这人可比刚才那个手舞足蹈,还到处喷口水的汉奸头美味多了。”穆拉拉心里暗道。
…
…
五个小时前
霍公馆
“小五,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