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屋外夜色阴沉,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整座山林凝固般死寂。
忽而,雷鸣电闪,风起云涌,大雨铺天盖地,尘沙笼罩天空。凌厉的风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
一道银光划破浓浓黑幕。茅屋寝室的门“砰”的一声被猛然推开,狂风夹杂着冰冷的水汽瞬间席卷整间屋子。
只见滂沱大雨中,邝露失魂落魄立于门前,面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雨水狠狠砸在她的身上,她却似无所感,不甚在意,只微微倾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泛着细碎银芒的昙花护于怀中。即便自己已全身浇得透湿,却不忍一瓣馨香承受这雨打风吹。
然而,纵是如此悉心呵护,那花却亦是萎靡不振,于风雨飘摇中奄奄一息,几度花开,几许凋零。
“邝露……你这是……”
不安愈烈,心跳如雷。
霜花急急上前想要将她拉入屋内避雨。
邝露猛然抬头,凶狠而绝望地瞪向霜花,双目赤红,仿佛一只受伤濒死的野兽,欲将眼前之人生吞了方能解痛。
只听一声闷响,她重重跪倒在泥泞不堪的门前,膝盖磕上地面的声响仿若一击重锤,砸得人心中狠狠一沉。
“水神仙上……这是陛下这十八万年来日日用灵力浇灌开出的昙花,他……终是没有一日忘记过你……”
“如今,陛下仙寿将尽,神魂欲灭,求求您,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胸口被狠狠剜了一刀,血肉模糊,痛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我痉挛般拧曲着双手,喉头里胆汁破裂般苦涩,五脏六腑几欲生生呕出。
霜花的身体似也承受不住我此刻肝胆欲碎的疼痛,干呕几声,如上了岸的鱼,拼命张了张嘴,却无法吸入半分空气般窒息。
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喷薄而出,染红了那株以小鱼仙倌十数万年灵力精心娇养的昙花。
天地间不知何时隐约浮动起佛灰的香气。
当年忘川河畔自我指尖消散的细沙,穿越了几世凡尘,如今渐渐汇聚附着于昙花花瓣上。
一时间,莫明梵唱不知从何响起,低沉、庄肃、恢宏,天地笼罩在万丈金光中。
我的元灵似随着霜花喷出的那口鲜血,脱离了曾经的肉体,以花为骨,以血为凭,在佛光的沐浴下,重塑己身。
迷蒙间,只觉自己仿佛走入一片太虚幻境,四周云雾缭绕,唯九天之上传来隆隆梵音:
“人生在世,身处荆棘,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体味世间诸般苦。”
我强压下心间翻腾的血沫,冷冷答道:“人生八苦,甘之如饴。”
那声音轻叹一声,继而又道:
“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
淡淡一笑:“死生无惧,生死相随。”
只听天宇间传来一声叹息:
“痴儿……冤孽……”
云雾层层散去,佛光渐渐收拢于体内。
我缓缓睁开眼,低下头看着自己一点一滴幻化为实体的掌心,哭了,笑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当年爹爹佛前求来的一把香灰,救的并不是霜花。她与旭凤经魔族验心石的考验,本就天不可拆、地不可夺,旭凤尚在世间,霜花又怎会湮灭?
斗姆元君要救的人,自始至终,是我……
小鱼仙倌十数万年的灵力浇灌养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