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放轻脚步入了七政殿,只见天帝正端坐于玉勾连云纹灯下,眉间轻锁,批阅奏章。
灯芯的蛟珠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映着天帝冷淡的面容似也温软了几分,发丝如墨,袍服胜雪,玄纹云袖,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胸口不由轻浅一痛,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是那眉眼,那心间,即便过了千年万年,亦没能落下自己半分*身影。
此等光景从前并非未曾想过,这般细碎的痛也不是筋折骨裂、呕心断肠般难以忍耐,但却如影随形、悠远绵长。
开辟鸿蒙,只为风月情浓。人常说太上忘情,却不知那是因所有的深情皆给了一个人。若没有她,他便是这世间最克己寡情的帝王;若有了她,他便化为红尘中最温柔痴情的守望。
明明自己比任何人都知晓得清楚,却终是猝不及防,因他的一道誓言便将自欺欺人的淡然击得溃不成军。
陛下,您若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囚徒,我便只是您的囚徒,您从不曾放下锦觅仙上,又怎能让我放得下您……
定了定心神,确认面上已无异样,方莲步轻移,行至案前:
“陛下……”
润玉面色沉静,笔下未停:
“何事?”
邝露微微苦笑,在他面前如此小心翼翼,掩藏情绪,他却连头也未曾抬起。高估了自己,一切不过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是关于锦觅仙上的……”
笔尖微顿,挑眉抬首:
“何事?”
“刚刚破军将军来报,今日火神仙上来了天界,在栖梧宫内拉着锦觅仙上说了半晌的话……栖梧宫中那一树凤凰花也被散去了……”
润玉微微蹙眉:
“锦觅可有受伤?”
“锦觅仙上看着似乎还好,倒是火神,从栖梧宫中出来时面色苍白……”
御笔轻轻一搁,眸光锐利,面色如霜。
邝露心下一惊,慌忙跪倒。
润玉缓缓起身,目色冰凉,垂眸而视:
“命破军随她身侧,为的是护她周全,而不是让你们监视她的。若她没有伤到自己,愿意见谁,做了什么,一切随她心意就好,毋须事事来报。”
隐秘的心思被一语道破,邝露只觉面上发烫,尴尬非常。
这一次天帝并未如从前那般唤她起身,心下不安,邝露跪得愈发恭谨。
昙花的幽香由淡转浓,只见眼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片雪色镶着银色镂空祥云纹的袍角,清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邝露,你且记着,于我而言,花神是比我自身还要重要的存在。若你不能对她如对我一般效忠,你的忠诚便没了半分用处。这七政殿也留不得你了,自回玄洲仙境去罢。”
邝露心下一痛,惊出一身冷汗,薄纱上衣黏于身上,头深深埋下,伏地拜倒:
“陛下!邝露再也不敢了……上元仙子可是立下过誓言,愿一生追随陛下,效忠陛下,死而后已……”
昙香飘过,步履未停。邝露下意识般伸手抓住眼前一角逶迤而过的雪袍。
润玉眉心微蹙,轻挥长袖,毫不怜香惜玉地拂开了紧紧攥着袍角的手。
“陛下……”
润玉步出殿外,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邝露娇躯一软,将脸埋于掌中,伏地而泣:
“谢陛下……”
为君沦戏子,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