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到北的接连奔波的顾尘这会儿躺在郡主府松软的锦被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又坐了起来,晃悠着酒葫芦喝了两口,脑子里想的却是那位郡主隐约泛着青的胸口,烈酒入喉,火辣辣的感觉,顿时让顾尘清明了不少。
药谷行医讲究的是治病救人,用的是药!
胸口青紫,唇色发白,心脉虚浮,如果顾尘没有诊错的话,这位郡主应该是中毒,药谷中人于药理方面是精通,于用毒解毒方面就有些弱势了,可再弱势,也没道理谷中诸位前辈都看不出来这位郡主是毒入肺腑,想要她命的不是地府里的阎王,人间勾魂使罢了。酒葫芦里的酒被她喝了不少,顾尘想起临走前阿爹拦她时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人的命真不是大夫想救就能救的,阿爹不想她卷入事非,亦不愿药谷卷入事非。
想到此处,顾尘自嘲一笑,就算早就知道又如何?她可是顾尘,药谷嫡系传人,就算她不惹事非,事非还能不惹她吗?说的是皇家有求于药谷,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药谷那片儿地方经得起折腾吗?若是经得起,为何年年皇家都派人来请,药谷年年都得派人过来走个“过场”,也是到此时此刻顾尘才知道,阿爹不许她来的缘故。这“过场”,药谷中不管是谁来都能走到完美收场,唯独顾尘不行。
顾尘是个死性子,她是个大夫,眼里只有两种人,能救的和不能救的。她不屑于研究这背后究竟有怎样的利益牵扯,更不会考虑这人是应该救活还是应该吊着续命,更或者由她去死,这些都不在顾尘眼里,只要这个人是她的病人,她只会做一件事,尽力救活她!
窗外月凉如水,顾尘一袭内衫单衣,撑着下巴望着微光闪烁的烛火,这是从她离开药谷之后,住得最舒服的一次,虽然温度不如药谷温润舒适,但总比倒春寒三月的冷风要强上许多,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想那么多,酒葫芦已经空了,东倒西歪的在桌子上晃悠了两下,顾尘起身躺倒在了松软的锦被之上,闭上了眼睛,没有她熟悉的草药香。
她只是个大夫,治病救人,生死由命。
“啪啪啪”一阵仓促急切的拍门声,顾尘一惊差点从不熟悉的床上跌下来,按着一阵阵抽疼的额角:“谁呀?”
“少主,顾少主,我家郡主醒了!”外面是青鸾的声音,有些急切另外还带着三分欣喜:“您快去看看,这会儿能开口说话了。”
顾尘拎着灰白的外袍随意的往身上一披,顺手捞了条发带边走边绑:“去看看。”
门打开的瞬间,青鸾有些愣,顾尘已经大步走出去了好远,她才赶紧跟上,只是视线一直盯着顾尘的背影,身上还是那件染了污血的灰白色长袍,比刚见时还要狼狈,长发披在身后,还带着满身的酒气,青鸾却没办法忽视刚刚开门的一瞬间,这位少主着内衫露出来的傲人身姿,青鸾深呼一口气,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眼瞎,怎么会以为这人是男子?
果真还是深宫内院待久了,见惯了衣香鬓影的美人,就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应该钗裙加身,风姿绰约,却忘了,她刚穿上长裙戴上钗环时也别扭了好多天。
顾尘脚下步履生风,竟比青鸾还要快些,青鸾金紧随顾尘不过刚刚回身关门的功夫,就听见内室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顾尘的一声呵斥:“谁让你给她吃东西!”
青鸾赶紧进去就看见小丫鬟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脚下是碎的碗,碗里的鱼片粥洒了一地,顾尘不耐烦的拿脚把碎片踢开,在郡主震惊的眼神中按住她的喉咙,逼着她把刚才咽下去的鱼片粥,尽数吐了出来,青鸾眼睁睁的看着虚弱的体力不支的郡主又吐了顾少主一身,默默的别开了眼睛,想着一会儿还是让人给少主送两件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