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顾澜有些无奈“清明放风筝把线剪断,是为了让风筝带走晦气和灾病,不是放走风筝。”
“这样啊。”李荷瑰嘟囔一声,“可惜在曼陀谷里没有风,风筝都飞不起来,即使飞起来了,剪了线还是会掉回谷里的,它们飞多高都没用。”
她像是在感慨,但又和他所说的话关系不大,更像是在自说自话。又来了,叶顾澜想,又是这种似真似假的暗示。他听出她想说的是没人能离开曼陀谷,这样的话她昨天也说过,是为了再强调一次吗他不是个多聪明敏感的人,最烦这种弯弯绕的东西,眼下揣测起她的语内深意,更是头疼得厉害。
就在叶顾澜苦苦思索的时候,他忽然嗅到一丝难以言述的酸苦味,丝丝烟气闯进他的视线里,这烟气古怪得很,只嗅入一点都让人头脑发昏恶心欲吐。他心生警觉,下意识一手提起李荷瑰的后领,足尖点地,带着她连退数步撤出烟气范围。站定抬眼看去,就发现正殿已经到了,此时它大门敞开着,让人头昏脑涨的烟气正是从里头飘出来的。
习武之人眼力超群,只一个抬眼的功夫,足够他看清那缭绕烟雾笼罩下的芙蓉面,一群白衣少女姿势各异地倚在椅子上,神色却是一致的迷离癫狂,一个念头闪电似的劈入脑海
她们在吸毒
昨日李荷瑰的话一句句地在耳边回放。
“不同阶级的人每月配给的药分量不同,他们这样的花农是最少的”花农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阶层之分,更高的阶层只可能是监工一样存在的白衣人们。
“放心吧,我没有我还是个孩子呢。”不是孩子自然就可以吸毒了。
“你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离不开这些花,不然才不会这么尽心。”眼下看来,确实是所有人都离不开罂粟了。
最后叶顾澜的思维停在李荷瑰刚刚和他说的“放风筝”上,她确实不仅仅是在强调没人能离开曼陀谷。放风筝,放风筝,风筝飞上了天,但线却还是牵在一个人手上。
叶顾澜转头欲向李荷瑰验证自己的看法,却见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知何时出现的李思湄伸手关上了正殿的门,回身,神色莫测。她穿了一条红色裙衫,恰好站在阴影交界处,阳光下的宽大红袖像是蓬勃的火焰,鲜红的裙摆则拖在屋檐下深深的阴影里,凝成枯血似的褐。
最后一块拼图拼上了,那牵着线的人正是眼前这个美丽得像是画中人一样的,李思湄。
李荷瑰一步不让地和李思湄对视,母女俩古怪地僵持着,暗潮涌动。叶顾澜意识到,也许叫他来并不是李思湄的主意,李荷瑰有意让他看到这一幕,恐怕就是为了在他面前揭破一切。
叶顾澜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李思湄已经先一步从凝滞的气氛里脱身而出,她唇角弯起笑,一派从容“叶公子来得真巧,我正有事寻你呢。”
“外子在外行商多日,前些日子我去信告诉他谷里来了贵客,他恰有归意,已经回信于我,大概这两日就要回来了。”李思湄落落大方,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叶顾澜从一时的震撼中缓了过来,回顾两人打的交道,心下又生出几分疑惑,现在只能压下,顺着她粉饰太平。
“居然打扰”他卡了一下壳,“呃令夫远道而归,实在是给谷主添麻烦了。”
“也没什么麻烦的,他常年在外,我也盼着他回来。”她看出了叶顾澜在称呼上的窘迫,“历代谷主只有我一人成家,称呼上也没什么规矩,外子姓霍,上台下迅,你叫他一声霍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