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榆按照他的指示落子。
这盘棋的每一手,都叫他叹为观止。
每一手。
这就是这些年魏柯做的事。
并且在身患恶疾的时候,依旧风雨无阻地做下去的事。
对面的叶明远淡定不能,汗如雨下。他在椅子上不停地变换姿势,攥着两条细长的眉毛,已是步入了绝境。
此番他叫战魏柯,一方面是不想让魏柯继续对杨小鱼施加坏影响,一方面是出于少年意气。魏柯棋力下降,人尽皆知,昨天一试,确实不过尔尔。如果赢魏柯一回是运气,那么赢下两回,就不是偶然了吧?
可是魏柯搞出这么大阵仗,让叶明远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虽然年龄小,人却鬼灵精:魏柯要是向全世界转播输棋,那也不用混了。也就是说,今天的魏柯有必胜的决心。
果不其然,交手十步,叶明远就知道这远不是昨天的魏柯了。
魏柯被称为“仙手”,是因为他执白殊无败绩。
一般比赛中,选手大多希望执黑子,因为黑子的胜率稍高。然而对上魏柯,所有人都希望执白子,不然在比赛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叶明远没有考证过这句“殊无败绩”到底是真是假,但在“魏柯”执白落子的第一下,他就感觉到了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围棋不仅仅比拼的是实力,棋盘外的心理战也是很关键的要素。这盘棋从一开始,叶明远就落了下风。
十步以内,他就体验到了舅舅曾经经历过的绝望。
被魏柯统治的绝望。
魏柯的棋风朴实无华,大巧若拙。在他手里,你很难找到什么破绽和机会。他的攻防严丝合缝,他的国土固若金汤。明明都不是特别的妙手,但串连在一起,就让叶明远陷入了被动。他眼睁睁地看着魏柯大兵压境,鲸吞蚕食,仿佛棋盘上根本不存在黑子,额头上的汗水就一点点落下来了。
“这个人……真的是魏仙手。”叶明远心想。
他不知哪来的自信,不把这个“魏柯”放在眼里。
也许是魏柯连输九局,也许是魏柯对围棋散漫了事,也许是魏柯带头出逃……这实在让叶明远尊重不起来。不论再出格的棋士,都应该对棋道怀有虔敬之心。
而此时此刻,叶明远不得不承认,这个混蛋才是天选之子。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在魏柯面前不值一提。就算再有五年,他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压制住这位前辈。
“……我输了。”叶明远低头。
他吞下了傲慢自大的苦果。
真正认真起来的魏柯,足以打碎任何一个围棋少年的幻梦:我若不死,尔等终究是这棋盘上的陪跑。
可是叶明远不单单只是一个围棋少年。
他是一个棋士。棋士,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从这局棋里看见了他的路还很长,路的尽头站着魏柯,那是不可以小觑的当世第一。他要花很多年追上魏柯,然后再花很多年打败魏柯。他很有耐性,也做好了为此献祭一生的准备。如果还有余裕,他也许可以去探索更精妙幽微的棋道,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这种探索都不会停止,这就是叶明远的决心。
谢榆脸色复杂地向叶明远伸出了手。这个棋盘上,不是只有叶明远一人神魂颠倒。谢榆头一回变成魏柯,亲身体验到了那份超乎寻常的强大。开了挂般的爽感,让他从头亢奋到尾,每一手都叫他食髓知味。只是胜利之后,春梦了无痕,等他再看向魏柯,发现那只是天尽头的一抹残影。
谢榆变得贪婪了。他答应魏柯重新下棋,不过是为了做他的替身,然而仅